馮思靜被太後賜花,已搶走了群芳宴的大半風光,張月芬這是急了,容不得自己亮相前有半分意外。
張月盈道:“這是因為你家姑娘我長得好看,穿一樣的衣服,她怕我先一步上去,搶了她的風頭。”
這話聽着頗有些自戀,但鹧鸪用力地點了點頭,很是贊同。
随着鼓點聲聲,隻見場上張月芬飛身下腰,輕舒長袖,而後猛然甩開,踏步在七盞蓮台間旋轉,愈轉愈快,仿佛真如水中之仙一般。
平心而論,張月芬的舞技的确出衆,要張月盈來說,與馮思靜的琴藝隻在伯仲之間,可平分秋色,難怪京城的人總是将她們并列提及。
但是,她不該暗戳戳搞這種小手段,還舞到了自己面前。别以為自己沒瞧見那個丫鬟說話前分明瞟了她一眼。
許宜人的名聲差,利用她的丫鬟做局,查下去也隻會是她因為舊怨懷恨在心而伺機報複,然後牢牢地背上這個黑鍋。
眼看着張月芬的舞跳到一半,張月盈回頭道:“鹧鸪,把我的香粉盒拿上,我們去借一柄劍。”
楚太夫人出行,晨風一向會随從護送,雖然因為太後親至,不能離花月閣太近,她還是蹲在書院邊緣的一處牆頭上,張月盈很容易就找到了她。
聽到張月盈要借劍,晨風還有些遲疑:“姑娘,我這劍開了刃的。”
意思就是見過血。
“沒事,我會好好保管你的劍的。”事權從急,張月盈也不挑剔了。
在張月盈的連連保證以及百花樓掌勺師傅親手做的桃片糕的誘惑下,晨風屈服了。
張月盈接過一柄極薄的劍,劍長三尺,周身泛着銀白的光澤,因是給女子所用,還算輕巧靈便,不過對張月盈來說,還是有些壓手。
“系一根紅綢在上面就好了。”張月盈眼珠子一轉,有了新主意。
萬事俱備,張月盈主仆二人一路小跑朝花月閣趕去,轉過一個拐角,忽逢一隅桃花林,她蓦然擡頭,一個身影撞入她的視野。
忽然出現的青年公子身長玉立,明明身在其中,卻與熱烈的花樹泾渭分明,他轉身的時候,微風乍起,一片粉瓣飄落,他緩步而行,半分未沾。
短短幾步路,天地光影俱靜。
張月盈趕忙收回自己看得怔住的眼神,不由想起了馮思意對這位殿下的形容,上次在東山寺都沒敢看,果然是個美男子。
“臣女見過三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冒昧叨擾了。”她率先屈膝行禮,衣袂微漾,儀态翩跹。
沈鴻影沒有開口,眼神狀似無意落在她身上,張月盈被打量得難免心生幾分忐忑。
少頃,他淡淡出聲:“長興伯府張垣之女?”
“回殿下,正是臣女。”張月盈回話之後,許久都未曾聽見回應,久到張月盈以為他已然離去,掀起眼簾一睨,瞬間對上了雙幽黑的眸子。她拿劍的手緊握:“臣女還有要事,不知殿下是否……”
“咳!咳!”隻聽沈鴻影側頭咳嗽了兩聲,張月盈硬生生将還沒說完的話憋了回去。
“殿下,您……”張月盈瞧着對方呼吸緊促,面色泛白的模樣,心一下提起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完了這位殿下不會發病了吧?
果然是個美人燈,中看不中用。
沈鴻影扶着樹幹,深吸一口氣:“不過小恙,張五姑娘若有急事便先請。”
“謹遵殿下之命。”
張月芬舞蹈的樂音已經停了,張月盈必須趕在這之後上去。她瞄了一眼沈鴻影,見他氣息稍緩,應該是沒什麼大礙,匆匆行禮,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沈鴻影站直了身子,一個眼刀甩向旁邊的亭子裡:“看夠了沒?看夠了就出來。”
葉劍屏從柱子後現出身形,撐手躍過欄杆,攬住沈鴻影的肩:“我這不是怕打擾了你與美人相會嗎?”
沈鴻影眉梢微微揚氣:“能找個好一點的理由嗎?”
不就是想看他的笑話。
“不過,這姑娘可真有趣,你讓她走,她就真走了,一點兒留戀都沒有,不像别的姑娘,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殿下啊,你這無往不利的美貌可算失靈咯。”葉劍屏笑道。
“她趕着去皇祖母跟前。”
“啊?”
沈鴻影道:“她便是前任長興伯謹身先生之女,按理長興伯府應以她為先,如今正要退場的卻是張域之女,她卻排在了第二。”
其中必有蹊跷,結合往年群芳宴的舊例,不外乎貴女之間傾軋的那點子事兒。
桃花幽幽,沈鴻影隔林眺望去,神情渺遠。
桃林花樹間依稀可辨紅衣少女立于堂前的娉婷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