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冥之中,我們共享同一種血脈的蔭蔽。我們修行的魔法力量便共享,它的總量不會減少,均勻地分給每一個人,倘若有誰死去,他的力量便被分給其他人享用。”
這話非常晦澀,姜蕪思考了幾秒鐘,明白了。所有貴族血脈的人共享同一個寶庫,寶庫中存放的不是金銀财寶,而是魔法力量。貴族們曆代死去的人的力量都存放在其中,它們均勻地被活着的後代共享着,增添他們的力量,而倘若後代中有人死去,那力量連同死者新誕生的力量又返還到寶庫中去,分給還活着的人。
這是一種微妙的共鳴能力,就實力來說,并不比那些玄妙驚奇的存在更加強大,甚至說是無用——經由那樣多的貴族的瓜分,無論再大的力量,也隻成了落在每個人頭上的一小塊,并不給單個的人帶來任何顯著的裨益。
然而就貴族的整體來說,這卻在宏觀上增強了他們的力量……
裁決者躺在地上,享受着德卡斯特的治療,感受着自己身上逐步增強的魔法力量——每一份力量的增強,都代表着一名貴族的死去。他剔除了自己龐大的親戚們的性命,以讓自己的力量達到巅峰。
姜蕪明白了,德卡斯特為什麼要治療裁決者:身為大主教,他的力量在貴族之中也應當是最強大的幾位,倘若他死去,力量返還,流入寶庫之中,将對還活着的人帶來多麼大的增益。
德卡斯特看着裁決者那副得意的樣子,他冷冷地問道:“你把所有的貴族們都殺了?”
裁決者搖頭又點頭,“快了……他們正在死去,而我逐漸充盈。”
德卡斯特沉默了一瞬:整個國度的貴族,但凡沾親帶故的都算上,應當有接近萬人。他們分散在國度的各處,實行統治,按照裁決者的說法,在今日之内,他們應當都死去了。
不知道是怎樣的手段,才能造就這樣的慘案……他問道:“難道你想把你所有的同胞都殺了,隻剩下你和審判者兩個人?”
裁決者興奮地點了點頭,面紅耳赤,對德卡斯特所說的話感到自豪,他說道:“如果兩個人也不夠,我會自殺,讓我哥哥去獨享這一份千古流傳的力量。”
德卡斯特又打了他一巴掌,裁決者嗤嗤笑起來,不說話了。
姜蕪看着這個瘋狂的男人,為他口中自己的行徑感到畏懼:那樣多的貴族,他或一一殺去,有如勤懇的屠夫;或使用計謀,将他們一日抹除,無論何種方式,都稱得上是喪心病狂。
德卡斯特沉默了一下,說道:“我記得審判者閣下應當有孩子。”
裁決者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眼睛發亮:“也殺啦——說實話,這并沒有那麼必要。讓那兩個小崽子活下來也并不是什麼非常難辦到的事,我們的寶庫足夠大,多兩個孩子共享也無妨。”
“但是。”他露出仰慕的表情:“哥哥說,我們的前路不能有任何阻礙。他提劍殺死了自己的孩子,這是多麼大的決心與意志啊!我敬佩他,我愛戴他。”
……瘋子。姜蕪評價道。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審判者那張臉:那個中年男人并不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總是鐵一般森冷,顯得不近人情,說話做事都古闆,讓人難以起親近之情。姜蕪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也不知道他家中尚有兩子——而他親手殺掉那兩個孩子,以作為反抗道路上的祭品。
這個聖潔美麗、明亮寬宏的世界向她露出了真實的一角:并不如表面上那樣美好。實際上,它扭曲而血腥,人們為了權力彼此刀劍相向,一張一戕,跳起末日的狂亂舞蹈。
她第一次産生了後悔來到此地的想法,而德卡斯特隻是掐着裁決者的脖子,聖子還是那樣冷靜,聽聞了一場屠殺的發生,也面對眼下的局面也并不感到慌亂。
他說:“聖女呢?你們把她弄到哪裡去了?她不會允許你們做這樣的事情的。”
裁決者笑道:“您忘記了?在今天早上,我買下了聖女閣下的頭發,我付出了錢币,而她也應當付出代價——我們用了一個小小的魔法,借由頭發充當媒介,聖女閣下陷入了永恒的安眠……”
他看着面目緊張,雙目充血的德卡斯特,譏諷地說道:“您居然也會關心家人麼?關心您的妹妹?我還以為女神的使者隻會遵循神的命令,眼裡隻容得下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