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本以為第二日自己的工作仍然是去往聖塔吞噬惡魔。畢竟她身上三隻惡魔裡,剩下昔拉還沒有做這樣的工作。然而在早晨她用餐與德卡斯特告别之後,走出門去,便看見一架富麗堂皇的馬車正停在大門之外,裁決者笑容滿面,遠遠地熱情向她打招呼。
姜蕪走過去,對方招手,示意她上馬車,她順從了。她在内找了個位置坐下,裁決者沒骨頭似的坐在另一個位置上,趴着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露出一隻眼睛看着她。
姜蕪拉開車簾:這是施加了魔法的車駕,即使由于特殊的設置,裡面的乘客察覺不出來,但實際上其行駛時的速度非常快,通常在空中行駛,讓地上的人甚至看不清殘影。
這似乎是要出遠門的架勢,姜蕪看了眼懶洋洋好像還沒睡醒的裁決者,直接問道:“這是要去哪兒?”
裁決者伸了個懶腰:“聖彼德港。親愛的女士,在那裡,我要送你一個禮物。”
這個地名是陌生的,姜蕪對這個世界的地理版圖了解可以說是一片空白,整個國家領土在她心裡唯有翡冷翠那一小塊,此時冒出另一個地名,倒讓她愣了一下,好像第一次明白這個世界除了她踏足之地,還有其他地方。
裁決者指了指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整齊疊起來的織物——姜蕪的目光也随着投過去,感到困惑。裁決者露出了一點期待的表情,眼神一瞟指向座位後的隔間,說道:“你去把衣服換成這個,總是穿成教會人員的模樣,像個苦修士,無趣……”
姜蕪恨不得立刻表示自己的無辜:她對穿着基本沒有審美需求,全憑有什麼穿什麼,能蔽體就好。而從前是仆人們,之後是德萊,他們為她準備衣物時總是考慮到她的身份,便準備潔白鑲滾邊的袍子,以求在衣着上貼近大主教的氣質,顯示出女神的青睐與教職人員的身份。
她拎着那些服裝,也并不問為什麼,便鑽進了後面那個隔間裡——馬車太大,内裡是奢華的,空間之遼闊乃至于像一間可以供人長久居住的屋子。其裝修之奢靡,連一旁的扶手都在圓端上鑲嵌了亮閃閃的寶石,一派貴族豪氣的氣質。倘若不是因為眼下情景并不适宜,她也沒那個心情,也許姜蕪會“不小心”切下那些裝飾上最亮眼的一塊寶石,塞進自己的兜裡,拿回家中,變賣給二道販子。
她換上了新的衣服。舊的罩袍如同妖精的蟬衣滑落在地,又被女人的手拿起來,随意搭在一邊,姜蕪扯了扯衣服的下擺。
姜蕪走了出去。
久違的,她感到有些局促:她新的裝扮是一件收腰的裙子,其上鑲嵌了許多僅僅起到裝飾作用的系帶,層層疊疊,甚至點綴有蕾絲花邊。衣物做了開口設計,使得她露出自己的小半邊肩膀和鎖骨。束腰的存在讓她感覺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而她戴上了随衣物配套的一條項鍊:瑛綠的,碩大的,和裁決者的眼睛色彩有相似之處,被繁複的外銀飾包裹,顯示出了一種贅餘的美感。那冰涼的鍊子與寶石貼着她的皮膚,讓她生出了一連串的雞皮疙瘩。
一穿上,姜蕪便在心中想:很不方便打鬥和逃跑的一身衣服,甚至連快走也不好做到。
然而她出了隔間,裁決者看到她的樣子,倒是非常滿意。他含着微笑,站起來,貼近了姜蕪——姜蕪繃直了身子,男人的手指為她整理着褶皺與衣領,十分耐心,她倒不知道這衣服當中還有這樣多的講究,哪裡的花邊要折起來,哪些要垂下去。
她不知道目光應該往哪裡放,遂望裁決者的服飾:與她身上那件是相同的風格,有許多相同的元素,能讓她猜出應當是配套的衣服。裁決者表現出一種潇灑的、倜傥的風度來,不像她拘謹又迷茫,如套中人。
她沉沉地呼吸,待裁決者坐回了座位上,才另坐下。姜蕪問道:“我為什麼要換這個?”
裁決者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輕快地說道:“随我喜歡。”
姜蕪擰起了眉毛:“那我立刻便換回去。”
裁決者連忙舉手,作投降狀。他苦笑,捧着自己的胸膛,一副被辜負的苦情樣子,哼哼道:“你未免也太絕情了!”
姜蕪睨他一眼,硬邦邦地說道:“我不喜歡這個。”
裁決者捧起她的手,把玩她的手指。他從桌上的匣子裡翻找出了各種首飾,挑挑揀揀,覺着不錯的就給她戴上,很快,姜蕪的十根手指就都戴滿了戒指。那些戒指風格、色彩都并不相同,唯獨寶石的光輝同樣華貴,聚在一起,顯示出了許多浮誇與奢華的景象,若有觀者,必然會不禁會在心中哂笑:沒品位的暴發戶,隻會将名貴之物全部誇耀地佩戴上,貪多貪足,使人不覺得尊貴,唯獨隻能感受到其主人的品味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