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啞然笑道:“你很富有。”
這種寄存了魔法效果的器具,保存期限很短,在其上的氣息消散之後便會失去效用,并且所需要的材料昂貴,使用的限制也頗多,種種因素之下,導緻它有了一個即使是主教,也通常難以負擔的高昂價格。即使是成為了大主教之後,姜蕪都沒有考慮過要使用此種物具——實際上,它通常作為位高權重之人的“保命法器”,而非被用在戰鬥之中。
雅各布主教也笑,隻是表情同樣沒什麼溫度。他說:“是的,我很富有——聖彼得港那些被多征的錢财,大多流向了我。此地的執政官與官員,也不過是仰仗着我手指間施舍流瀉的資源過活。”
“你真是無恥得非常坦誠。”姜蕪說道。她一伸手,鎖鍊又向着雅各布攻去:她就不信此人手上的法器用之不竭!隻要反複進攻,總能打碎他所有的烏龜殼!
雅各布主教隻在那片光幕之中雙手交疊,做出祈禱的手勢。光幕被擊碎又重新凝結,短短幾瞬之間便消耗許多。
然而男人并無任何的慌亂之意,隻是說道:“小姐,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罪行,我便更不能讓你活下去了。”
姜蕪額頭冒汗,不斷以鎖鍊擊碎着他身上的光幕:這并不是一個艱難的過程,但看着它們閃動破碎又凝結,實在是讓人煩躁:像是不停扇打着幕帳之中的飛蟲那樣,造成一種心裡上的重複施工。
她能夠感受到雅各布正在發動他的共鳴,然而她卻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知道是怎樣的手段,但是,既然不能夠對她造成實際性的傷害,還要借助迂回的手段,想必并不算得上是非常強大的力量。
姜蕪感受到自己身後傳來了古怪的氣息。
她一轉頭,裁決者正在她的身後。
男孩面露驚恐之色,瞪大了自己的雙眼。他正懸浮着,講師不知何時離開了。他的關節、肢體都僵硬古怪地運轉着,像是一個古怪又可憐的提線木偶——裁決者顯而易見地不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他被某種力量操縱着。
這種情狀讓姜蕪感到無比的熟悉,她登即明白了一切——姜蕪轉過身去,怒視着雅各布,聲音憤怒如同嘶鳴:“教宗——”
這絕非是一位籍籍無名唯會貪圖錢财的主教能夠擁有的力量。姜蕪曾經被這種操縱身體、操縱靈魂的共鳴所掌控過,因而熟悉它,就像是死者熟悉劊子手的刀刃。
唯有教宗冕下,唯有被稱作“皇帝”的至高之人才能夠擁有這樣掌控人心與身軀的力量。
雅各布主教并未對她的呼喊做出任何反應。這個裁決者過去人生的加害者此刻并非他本來的面目,而是被更為廣博龐大的存在降臨着——姜蕪發現自己也無法撤銷自己不斷攻擊的動作。她也被操縱着,即使在外在看來她是自由的,但她被自己動作的慣性牽引着,甚至不能夠停下操縱鎖鍊的行為。
她與裁決者四目相對。她看見裁決者面容扭曲,像是正在對抗着什麼一樣。他的瞳孔皺縮着,顫抖着,努力搖晃着自己的腦袋作出拒絕的樣子,嘴唇顫抖,他低喃着:“不要……不要!”
裁決者空虛的手中由逸散出的靈力凝結出了一把匕首。它樣式樸素,卻是血紅的,像是某種不祥的征兆。
裁決者被控制着,握住了它。不知道是否是抵抗的力量過大,他細瘦的手掌迸出無數猙獰的血管。這面目在瘦削脫相之中尚還有着可取之處的男孩此時猙獰如同惡鬼,姜蕪無能為力,唯能夠看着他額角的血管一突一突地跳動,像是在與驚慌而迷亂的心髒共振。
裁決者舉起了匕首,他緊緊地閉上雙眼,流下眼淚,眼睫顫動,像是脫水死去的魚。
刀刃落下,直直刺入姜蕪的左胸——劇痛因此襲來,匕首上帶着死亡的氣息。這氣息灼痛她,讓她的靈魂與軀體分離,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最後的片刻,她聽到了裁決者的痛哭與呐喊。那聲音完全被情緒扭曲了,比起孩子能夠發出的聲音,更像是幼獸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