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恐懼即使是被人脅迫也顯得過剩,整個人顯得随時會驚阙地暈過去。講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嗤笑了一聲。姜蕪回目瞪她,她又攤開手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姜蕪說道:“那些香薰到底是怎麼來的?”
菲奧納聲音細細軟軟的,像一縷線。“安吉莉娅制作好,送給我的。”
倘若這就是實話……姜蕪追問道:“你的女兒,安吉莉娅小姐,是惡魔嗎?”
菲奧納瞪大了眼睛,作出一副被污蔑誤會的神情。她慘淡又無辜地說道:“不。刈割者閣下,我是人類,怎麼能生出一位惡魔呢?”
“那換一種說法。”姜蕪說道,“安吉莉娅小姐,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如果她不是惡魔而是人類,那她是否與惡魔沾染,乃至于能夠生産出有緻幻魔法效果的香薰?”
菲奧納想要沉默,姜蕪以逼詢的眼神看着她,她逃避似的扭過頭去,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安吉莉娅當然是女人……她是我的女兒呀,我生下來的孩子。安吉莉娅是個好孩子,怎麼會和惡魔沾上關系呢?”
她又像是陷入了那種魔怔的狀态,嘴裡呢喃着,低啞地說着“安吉莉娅不會惡魔沾上關系”這種話,嘀嘀咕咕,一味地重複着,全然不顧姜蕪此時還掐着她的脖子,是性命攸關之刻,對方随時可能殺了她,罔論屋子裡還多出了講師這個惡魔。
她是個瘋子……講師對着姜蕪作口型,表情笑眯眯。姜蕪貼近了菲奧納,問道:“那麼,總督女士。您希望安吉莉娅是個男人還是女人?”
這是一句荒謬的話,此國度的男女皆有相同的繼承權,女神的律令規定無論哪一種性别都有相同的受教育與建功立業的權利,母親應當不會有對小孩性别上的偏好。然而姜蕪還是依據着幻覺中的場景而問了。如她所料,菲奧納作出一副被驚吓的模樣,眼珠在眼眶中不安地轉動,不住地将目光投向四周,逃避之心溢于言表。
她的脖子更加地往姜蕪的手心一靠,眼珠一翻,喉嚨裡長喘一聲,竟然暈了過去。
……姜蕪松開了手,菲奧納的身體跌在床上,死闆僵硬,恍若一具被割喉的屍體,四肢僵直地繃着。姜蕪疲憊地站起來,覺得四肢酸痛。分明并沒有幹什麼事,但疲憊得要命,聞着空氣中的焦糊味道,連頭也開始痛了。
地上滿是被燒出來的粉塵,一踩一個腳印。講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将菲奧納拎到椅子上,架着她的胳膊讓她不至于滑到地上去,動作随意,像是擺弄什麼物件。她随即坐在床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對着姜蕪笑說道:“睡吧,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我幫你看着她,等天亮了再叫醒你。”
姜蕪順從地将腦袋放在講師的大腿上,在床上将自己擺成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她說:“……明天走的時候,把菲奧納也綁到帕爾納基去。”
講師似乎回答了什麼,然而她實在是太困、太心力不支了,竟然沒有聽清,手順暢地摟着講師的腰便睡着了。講師伸手摸了摸姜蕪的頭發,用手指作出梳子的樣子,替她把動作間淩亂的發絲弄整齊。
這紅發的惡魔眯着眼睛,冰冷地掃視着歪歪斜斜躺在椅子上的菲奧納。菲奧納張着嘴,呼吸急促,像是遭遇了某個不幸的夢境。講師打了個響指,哧的一聲,菲奧納那頭淩亂的、枯草般的頭發竟燃了起來。燒得很克制,沒有讓她成了秃子,也沒有讓她傷到皮膚,但明早等這位總督女士醒來的時候,她應當形容狼狽不堪,叫人發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