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發被一頂褐色的羊皮帽子壓住,棕色的卷發被整整齊齊地收壓,像是一頭溫馴的綿羊。摟着菲奧納的手臂線條明晰,骨骼粗大,是明顯的男性特征。然而他沒有被面罩遮住的那雙眼睛溫和地盯着姜蕪,與菲奧納有八分的相似,大而圓的眼型。倘若菲奧納沒有過分的消瘦,那麼就應該有着這樣一雙美麗的眼睛。
這個人。即使被面罩遮住了大半張臉,然而仍然能夠使姜蕪産生聯想與對應。在昨天晚上,她從菲奧納卧室裡見到的那個人,那個長着女人臉、男人身子的安吉莉娅小姐就是這個樣子。完全一樣,沒有一寸不同。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會有着這樣的身體嗎……?姜蕪看到了安吉莉娅的喉結,在心裡更認為他是個男人。
安吉莉娅笑着,像是紳士對待自己熱戀中的女友那樣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身子。他讓菲奧納站直了身子,又讓她整個人坐在他的大腿上,依戀地倚靠着他。
他向姜蕪打了個手勢,姜蕪走進來。菲奧納在安吉莉娅的懷裡閉上了眼睛。姜蕪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尴尬地說道:“您是安吉莉娅……?我是刈割者,不日前已向帕爾納基教會投遞過前來視察的訊息。”
不知道應該叫女士還是先生,何況本應該是嚴肅對談的場合,菲奧納卻緊緊地摟着安吉莉娅的脖子,依戀地想要去親她的下巴。親昵得不合時宜。
安吉莉娅略微側過臉,躲開了她的親吻。他沉着地說道:“歡迎您。有什麼需要向我說就好,我會竭力配合您的要求的。”女人的聲音。
姜蕪完全陷入了混亂之中,此時看安吉莉娅與菲奧納情笃,也不知道要不要讓講師進來,談一談給安吉莉娅再找一個媽媽的事情。她對于看他人親昵,不由得感到尴尬,眼神便飄忽地看着周圍。整齊擺放的書架,皮質的沙發,桌上擺着細口透明的花瓶。花瓶裡插着一種花瓣為綠色的月季,花莖筆直,沒有任何多餘的枝桠與葉片。
壁爐燃燒的哔哔啵啵的聲響中,姜蕪隐隐聞到了甜膩的香氣。這種又甜又暖的氣息,讓姜蕪想到了菲奧納的卧室裡暖香的氛圍。
姜蕪咳嗽了一聲,試圖擯除那種肺部發癢的感覺。她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些,說道:“我有些問題要問您,同您确認一些情況。”
安吉莉娅會意地撫摸了一下菲奧納的腦袋,溫柔地說道:“您回卧室吧?我會來找您的。”
……真是暧昧的話語。菲奧納從她的肩膀擡起頭來,若無旁人羞赧地沖自己的女兒眨了眨眼睛。她施施然走了出去,眼中全然沒有姜蕪這個人。好在講師與卡穆爾已自覺回了姜蕪體内,否則等下在門口再遇不知又是怎樣的一副混亂場面。
等菲奧納女士離開了房間并貼心地關上了房門,姜蕪才長舒一口氣。她坐在沙發上,看着花瓶中綠色的月季,問道:“您制給您母親菲奧納的香薰,成分是什麼?您是怎麼得到制作方法的?”
她随時做好了準備,倘若安吉莉娅突然暴起,或是露出被惡魔附身的嘴臉,都可以第一時間将對方制服當場。然而安吉莉娅隻是仍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平和地說道:“那是我用綠玫瑰制成的。說不上來是從哪裡學到的,在帕爾納基,這種香薰很常見,家家戶戶的人都會這樣的做法。”
“綠玫瑰?”姜蕪疑惑,自然之中似乎還沒有天然綠色的玫瑰品種。安吉莉娅笑了一聲,目光投向姜蕪面前的花瓶,說道:“就是您面前的這個,綠色的月季。帕爾納基是一個不産玫瑰的城市,也許人們太渴求玫瑰了,便将綠月季謊稱為綠玫瑰。”
姜蕪站起來,一步步走到安吉莉娅的書桌前。對方以溫潤的藍眼睛與她對視,毫無慌亂。姜蕪的手撐在書桌上,以一種诘問的姿态死死盯着安吉莉娅,說道:“您給菲奧納的香薰,僅僅是普通的花卉香薰嗎?”
她打了個響指,講師的火焰便在她的指尖燃起。然而火焰安靜地燃燒着,并沒有出現在翡冷翠菲奧納府邸中出現的那種有粉末自燃的情況。姜蕪如實描述了那些香薰的粉末被燒成灰、而菲奧納呈現出癔症般症狀的情況,安吉莉娅隻是輕輕地眨了眨眼睛。
靠近看來,在姜蕪的感覺之中,安吉莉娅身上并沒有一絲惡魔的氣息,不過是生命力有些微弱。她面部骨骼的走向完全是女人,而身軀卻是男人的樣子,顯得古怪非常。姜蕪總不能扒了她的褲子确認她的性别,仔細地盯着對方又實在不禮貌,便隻能直直地看向安吉莉娅的眼睛,是逃避又是追尋。
安吉莉娅呈現出一種自然的茫然,說道:“我不知道呢……刈割者閣下,也許是我母親自己将那些香薰改造過了?我是個連共鳴都沒有的普通人,我能夠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