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錢慕露出一個被戳到痛腳般的表情,單手撐着桌面一躍而下,狠狠瞪了夏九江一眼,意外的并沒有反駁什麼。
自認為扳回一局的夏九江終于勾了勾唇角,閑适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
“滴滴。”智腦的提示音響起,懸浮的面闆上出現一封新信息
“應該是體檢完了,讓我看看她的報告。”錢慕一把擠過夏九江,興緻勃勃的點開文檔。
“姓名:阮醉眠,性别:女,……”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數據,錢慕隻覺得大腦發昏,趕忙催促夏九江幫她解釋。
被錢慕的手肘怼的肋骨發疼,夏九江不得不耐着性子,開口講解。他一邊點了點其中的幾個數據,一邊說道“整體數值還行吧,就是這孩子有點發育不良,比較出彩的是她的肌肉密度和纖維直徑。”
“說人話,别逼我動粗啊。”
“就是說這孩子抗揍,跑得快。”夏九江無語的翻了個白眼,端起淺口金邊的骨瓷杯輕抿了一口茶水,繼續翻看着報告。
突然,像是發現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他滑動面闆的手停了下來,身體不覺得朝前傾斜着,睜大了那雙顯得有些倦怠的眼睛。
“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錢慕一臉急切的看着陷入沉默的男人。
夏九江擡起頭,欲言又止的又看向屏幕,似乎是想證明自己眼花了。
“啪嗒,啪嗒”窗外突然下起瓢潑大雨,讓房間内的空氣都被濕潤的水霧沾染得有些沉重。
“發生什麼了?”阮醉眠的聲音驟然響徹在陷入死寂的室内,她快步走到他們面前站定,視線在兩人之間飛快地遊移着,最終還是看向夏九江。
兩隻手交疊着放在桌面,夏九江朝阮醉眠深深的望了一眼,他歎了口氣,有些沉重的開口“你知道你有基因病嗎?這種病因在心髒的基因缺陷已經絕迹很久了,現在幾乎找不到治愈的辦法。你……”他面上露出幾絲不忍,但還是強撐着告訴阮醉眠“你應該去不了軍校了,而且就算是能去,也進不了作戰類。”
但意料之外的,阮醉眠并沒有露出什麼悲痛欲絕的神色,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并不反駁什麼,而是又提出了一個問題“錢教官,你之前說過,隻要能打赢我們這屆的年級主任就能被破格錄取,對吧?”
錢慕本來還在阮醉眠有基因病這一事實的沖擊下,沒有緩過神來,突然被這麼一問隻能愣愣的應下幾聲。
可沒過一會兒,她便瞪大眼睛,有些驚訝的大喊“什麼?”
夏九江也闆着臉,嚴肅的看着阮醉眠,“你要考慮清楚,阮同學。一個有基因病的軍校生,甚至是還沒入學的軍校生,和一個在軍隊裡摸爬滾打十多年的現役軍官對打,你獲勝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一邊拉過面闆重重用手指敲敲上面标紅的數據,一邊略帶斥責的說道,“你的病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要是在對打的過程中,你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怎麼辦?你要知道,生命可不是兒戲。”
看着夏九江的行為,阮醉眠用貝齒難耐地咬了咬嘴唇,半響竟嗤笑出聲。
“你什麼态度!”
阮醉眠擡起頭,有些輕蔑地看着那串數據,擦了擦因情緒激動變得有些泛紅的眼角,“不好意思,夏醫生,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夏九江眉頭緊鎖,敏銳地察覺到阮醉眠表露出的幾分不屑并不是對他,反而是對自己那殘缺的身體,他有些不忍地閉了閉眼睛,将身體陷進身後的座位,靜靜看着眼前的女孩。
“但是,你剛剛也看到我寫的檔案了,如果我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和你見面,而是不知道被賣到哪個星系做低三下四的奴隸了。”
“如果我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我就不會拼死拼活每天訓練,隻為了進入軍校了。”
“如果我不愛惜生命,我就不會一個人走到這裡。”
“正因為我想好好活着,有價值的活着,所以我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病總是能治好的,但人生隻有一次!”
說到最後,阮醉眠幾乎有些聲嘶力竭了。死亡的痛苦,一個人生活的孤寂,把每天當成自己生命最後一天的态度,這些東西在阮醉眠來到這裡的那一刻起,無一不困擾着她。隻是平時,她總是淡淡的,像是并不在乎它們,可忽視并不代表着消失,這些陰暗的潮濕其實一直潛伏在她心中的隐秘角落裡慢慢發酵。
連續三個“就不會”重重敲打着在場人的心房,就像被人強行灌下一瓶陳醋一樣,越品越覺得酸澀難耐。
夏九江沉默的低下頭,而錢慕的眼裡甚至泛起隐約的淚花,他們都想起了這個世界阮醉眠的身份——孤兒。
而阮醉眠也應該是察覺到了這一點,但她隻是自嘲般笑了笑,瞥了一眼窗外在風雨中屹立的孤零零小樹苗,有些無奈的想,現在的我也和他們認為的也差不多,都一無所有。
良久,錢慕嘶啞着喉嚨開口了,“我相信你可以的。”她重重抓着阮醉眠的雙手,将阮醉眠攬進懷中。
“對不起,是我以偏概全了,你去做吧。”夏九江疲倦地摘下眼鏡,眼裡飛快的閃過幾絲歉意,頗為鄭重的将幾顆藥從抽屜裡掏出,遞到阮醉眠面前,“如果到時候你身體不舒服,可以吃這些緩解一下。”
被錢慕攏在懷裡,阮醉眠沉默的接過藥片,窗外已經放晴了,隻有樹苗葉片上那晶瑩的雨珠證明了,這裡曾經下過一場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