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醉眠輕輕将手搭在石牆上,感受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紋路,垂下眼沉思了片刻,她後退一步,迅猛的将長劍出鞘,用上至少八成力氣狠狠劈了上去。
“滋——滋——”
銀白的金屬劍鋒與其貌不揚的漆黑岩壁摩擦出火星,甚至連腳邊的塵土都被驚動得四濺開來,給本就沉悶的室内蒙上一層灰黃色的面紗。
在阮醉眠目光的注視中,岩壁本來已經裂開一個巨大的豁口,可不到一刻鐘,那猙獰的豁口就開始慢慢愈合,再也找不出曾經開裂的痕迹。
這座洞穴就像是擁有了血肉的怪物,不斷從别處汲取源源不斷的能量,來修補它身上的傷疤,維持這片地域看似正常的運轉。
阮醉眠目光緊緊盯着已經恢複了原樣的石壁,可仔細看,就會發覺她的視線并沒有焦距,而指節則毫無規律的敲擊着玉質的劍鞘。
維持這樣面壁的姿勢近乎半刻鐘,木頭人般的阮醉眠終于有了動作,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她似乎想通了什麼,邁開步子,開始原路返回。
可是這次回去的路,阮醉眠卻并不像去時那樣急切了,甚至她開始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着洞穴的内部結構,還時不時若有所思的停下步子,仿佛自己置身于一個對公衆開放的熱門景點似的。
不多時,阮醉眠終于走走停停的抵達了日耀一行人駐紮的營地。
站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裡,阮醉眠面上并沒有露出絲毫意外,就像在讀一本荒誕的童話故事一般,靜靜看着眼前格格不入的畫面。
隻見日耀大部分的學生直接平躺在草地上,臉上浮起醉酒般的熏紅,不知所雲的同周圍的人聊着天,可仔細去聽,你不難發現這些人其實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還有的人則俯下身子輕嗅那些花蕊的芬芳,越聞身子和地面挨得越近,最後竟然不顧枝葉上的尖刺,直接将整張臉都埋進了花叢,偶然露出的神情是止不住的癡迷和陶醉;另一部分人則是爬上了高高的樹枝,不知餍足的大口啃咬着剛剛被摘下的瓜果,鮮紅的汁水沾在對方的嘴旁,配合着潔白鋒利的牙齒,竟然給人幾分自然界野獸覓食的錯覺。
這幅畫面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不對,甚至還有幾分溫馨,可仔細想想,好像又哪哪都是問題。
首先,作為軍校生,剛剛到達一片陌生的地域,是絕對不可能神情這麼放松的;其次,明明都不知道這些瓜果是否存在毒素,為什麼他們能吃的如此滿足;最後,現在在場的日耀學生人數比之前少了至少三分之一。
無數思緒在心裡流轉,阮醉眠右腿猛的一蹬,踩着岩壁,一個利落的空翻,她穩穩落在之前藏身的洞穴内。
即使發現了不對勁,阮醉眠依舊選擇藏在暗處,不打算去找尋那消失的三分之一來查明情況。因為她已經隐隐約約發現了,自己面前的這幫人似乎已經不能夠再稱為獨立的生命個體了,他們就像一群提線木偶一般,被無形的絲線拉扯着,以綠草地為舞台,和這些植物上演着一出出荒誕的戲碼。
那自己之後就算找到了消失的那幫人,誰又能保證他們沒有受到任何一點影響。
這麼想着,阮醉眠面色一沉,立刻打算繞過這個地方,去其他分叉口看看有沒有出路。
阮醉眠小心翼翼的避開崖壁上生長的植物,步子小幅度的挪動着,就在她差不多已經看不到人群的身影時,一個不解的男音突然在空蕩的洞穴内響起:“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看着自己原本熟悉的同學們紛紛做出古怪的行為,剛剛上完洗手間的佟辛樹手臂上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面含疑色的站在離草地三步開外的位置。
而像是突然發現他們中出現了一個異類一般,原本都自顧自做着重複性舉動的人們不約而同的擡起下巴,臉上僵硬的笑臉咧到幾乎要将整個鮮紅的齒槽都露出來。
人群緩緩站起身來,不約而同的朝佟辛樹的方向圍攏。
而這時的佟辛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不對勁,看着面前如同行屍走肉般緩緩挪步的同學們,他止不住的往後退了退,眼裡是将要溢出的驚恐。
但索性他的腦子還沒壞,知道情況不對,必須想辦法自救,于是佟辛樹立刻掏出腰間的槍械,朝人流最稀疏的東南方向猛開數槍,然後趁着那些人沒緩過來的時候,一溜煙的沖了過去,他頭都不敢回,隻是奮力朝前奔跑。
而看着獵物逃跑後的人群,此刻也回過了神來。
其中離佟辛樹最近的一個卷發男生,用扭曲的手指顫顫巍巍的在地上撿起對方在逃跑中慌忙遺落的校牌,布滿血絲的呆滞眼球默默盯了片刻,他開始鹦鹉學舌般無聲的模仿着上面的文字。
“懂……嗯……佟……辛……樹。”
“佟辛樹。”
隻是堪堪念了兩遍,卷發男就速度極快的開始用嘶啞的喉嚨不斷呼喊着佟辛樹的名字。
而他的發音就像是某種隻有他們内部人知道的信号一般,像是一滴落在平靜湖面的水珠,以卷發男為中心向四周散開,每個人都開始用各色奇怪的音調呼喊着佟辛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