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全天下獨一份的稱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太宰治了。
比全世界最吵鬧的起床鬧鈴還管用,這封郵件一下子給伊無看精神了,一拍床闆子坐起身來,她嚴肅地看向手機屏幕,在沒開燈的昏暗旅館内,發着熒光的屏幕在她臉上映出一個淺藍色的方塊。
他曾經可以說是自己無條件會去信任與依賴的,第一順位的同類。
作為同類,他的頭腦清晰,總是能夠帶領自己輕松地獲取更多的利益,他的爪牙鋒利,總是能夠輕松奪取他人的所有。
加之以自己仍處于剛剛接觸這個世界的迷蒙期之時,他偶然而突然的闖入,帶着她出垃圾場,積極地教導她各種虛無缥缈的意義或存在鮮明的實體,太宰治這一存在,對她來說,不僅僅是生存利益的顯現,更是習慣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便栖息的樹枝。
她可以無條件的服從他,信賴他,跟着他走,盡管選擇跟從他,有一天可能不再獲得暴利,但是憑借着這一份安心與習慣,生物本身的惰性仍會讓她選擇盲從。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他做出的行為最終都不會危害到她的生存這一基礎上。
她是長着翅膀會飛的鳥,不是隻會發出聒噪鳴叫聲的走地雞。
當栖息的樹枝崩裂的那一秒,猝不及防被摔死的鳥,不會去選擇再一次停留在同樣的樹枝上。
樹枝空空蕩蕩地呼喚着,來吧,來吧,我的枝丫又寬廣又堅實,别的小鳥也會選擇栖息于此。
鳥兒飛在空中,隻是偶然間留下輕薄的一瞥,望向那曾經栖息過的樹枝,和其上紅色絨毛的陌生小鳥,曾經墜落的陰影尚未在她心中完全散去,從自己最信賴的枝頭重重摔落在地上,崩得四分五裂,白骨嶙峋的疼痛還沒有完全消退,但那直沖心頭的憤怒與委屈卻已蕩然無存。
鳥兒輕悄地落在另一根枝頭。
她搖晃着腦袋,啾啾地鳴叫着。
不用了,我已找到新的枝丫。
手指快速地在屏幕上敲動,她打出簡短的訊息,發送給太宰治。
“巧了嗎這不是,我也有新的朋友了,很多個。”
伊無關上翻蓋手機,将它随手放在床頭櫃上,沒再理會後來是否發送來新的消息,起床收拾洗漱。
沒有删除聯系人,更沒有拉黑聯系人,她隻是順其自然地将他放在自己手機聯系列表中的一隅,好像本該如此。
穿上并盛的校服,又戴上袖章,即使是假期,她也有着作為風紀委員去巡街的工作。
出門前的最後一件事,她拿起翻蓋手機,随手塞進衣兜裡,一如既往地拔下房卡,出門,和往常并沒有什麼區别。
……
又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下午,沢田綱吉在自己家和獄寺隼人,山本武一起,在reborn的威逼利不誘下補習功課。
其實往常這個時候伊無也會在,但是今天她去巡街了,以前的這個時候,往往在獄寺隼人百教不會的崩潰咆哮中,山本武和稀泥地危險圓場中,在沢田綱吉還好有你墊底的暗自慶幸中,伊無把sinx比n,進行一步約分變成six,算出最後結果——6!
獄寺:(掀桌)(崩潰)(咆哮)(嘶吼)到底是誰教你這麼算的啊!?
雖然平時一口一個蠢女人,白眼白癡,教她做題的時候手舞足蹈仿佛下一秒就要揍翻她,但是獄寺隼人竟然還是以一種堪稱詭谲的毅力堅持下來,硬生生一個知識點一個知識點地耐心教導伊無。
其實獄寺君也根本沒他表現得那麼暴躁啊……歎了口氣,看着戴上眼鏡紮起頭發認真給他講題的獄寺,沢田綱吉走神地想到。
所以,他到底是為什麼對伊無有着那種……難以名狀的印象呢?這和他所不了解的,伊無的過去有什麼關聯嗎?
回憶起六道骸對伊無的态度,又聯系上獄寺隼人對伊無的态度,同樣的單向認識,令他不得不在意。
偷偷在獄寺認真講題的時候擡起頭,将探究的目光從卷子上移到他臉上,要不要去直接詢問他呢?如果是他去詢問的話,獄寺君大概率會告訴自己,但這樣好嗎?如果是獄寺君難以啟齒的事呢?那豈不是構成了對他的又一重強迫……
腦子裡紛紛擾擾的想法還在糾結不休,沢田綱吉感到後腦勺一陣劇痛,發現一直在旁邊睡覺的reborn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蘇醒,甩着槍在對他後腦勺打出暴擊。
“不可以走神哦,阿綱。”
上課走神被那個鬼畜的家庭教師抓到了!嗚哇……要死掉了嗎?
沢田綱吉還沒惶恐幾秒,山本武卻驟然發聲打斷了核善的師生互動。
“欸……剛剛阿綱難道說是在想着伊無的事嗎?”
驟然被戳穿心事的沢田綱吉小吃一驚,就連獄寺隼人也停頓片刻。
“哎哎哎哎哎你、你怎麼知道的啊山本?!”
“這個啊……因為阿綱的表情總是很好懂呢,有什麼事都擺在臉上了。”
他随和地笑着撓了撓後頸,然後坦然地承認:
“而且,我剛剛也在思考關于她的事啊。”
“欸?!”
“棒球笨蛋?!喂,所以說你們一個人也沒有在聽我講題,都在想着那個白毛女的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知道什麼時候蹦到沢田綱吉肩膀上的reborn勾起嘴角。
“山本同學,”沢田綱吉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山本的神态,那完美無缺的一副天然樂天派的神色沒有任何漏洞,“……在想,關于伊無的什麼事呢?”
心裡沒由來地緊張起來,如果是那樣閃耀的山本的話,和他放在一起排列……啊,絕對會被完完全全地比下去的吧,沒有人會選擇他的吧。
“這個,其實我也有考慮要不要和大家一起讨論一下來着,畢竟人多力量大嘛。”
山本微微露出些許苦惱的神色,眉尾垂下,嘴角的弧度也有所回落,不過仍是那似乎随時會帶來勝利的笑臉的姿态。
“昨天從遊樂園回來的路上,我纏着她一路跟去她家了,結果發現,哇,她居然一直住在旅館裡。”
所、所以才總是來自己家蹭飯嗎?!說起來之前也不止一次地好奇過了,伊無每天就這麼到處亂晃家裡人不着急嗎……
沢田綱吉下意識用眼角的餘光去瞥獄寺隼人,卻猝不及防将他複雜的神情看在眼裡。
獄寺君……?為什麼會露出,那樣子的神态?
極小聲地咂舌,握筆的手用力得有些發白,眉毛皺起不自然的弧度,似乎是是在擔憂,又像是在惱怒。
“當時真的給我吓了一跳呢,總覺得,連一個固定住所都沒有的伊無,某一天說不定會突然一下子消失也說不定。”
山本解釋道。
“所以,我在思考,要怎麼樣才能和她建立更多的聯系,讓她不要在哪一天突然失蹤。”
聞言,在場所有人紛紛陷入各自的思考當中。
首先映入沢田綱吉腦海中的是,在醫院那天被十年後火箭筒命中後,消失在原地的伊無。
按理來說,被十年後火箭筒命中的人,會與十年後的自己交換,但是那一天伊無被命中後,分明沒有任何人交換過來。
那麼十年後的伊無,去哪了呢?
其中更深層次的可能性沢田綱吉一直不敢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