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總是會心甘情願地為了母親戰鬥。
狂信徒會為了保護他們的神明與信仰去發動宗教的戰争。
演員也會為了舞台之下的觀衆們拼盡全力地去舞蹈。
在看到伊無反而笑起來的表情之後,絕對算不上愚笨的織田作之助瞬間理解了她的意圖。
黑暗中出現敵人的身影也隻不過是在下一秒,發覺她腿部肌肉的變動,織田作之助配合地提供給她借力的臂膀。
以一個幾乎是不可能的,隻會在二次元裡存在的詭異姿勢從短和服窄窄的裙底抽出比她整個人還粗的恐怖佝偻老奶奶幹屍,伊無原地起跳,踩上織田作之助提前伸出來的胳膊,借力向前一躍。
似女寝裡本不應該存在卻不解風情地唐突出現,在圓圓的白熾燈下飛起的蟑螂,在圓形的光裡嗡嗡地撲棱着翅膀,伊無慘白的身影也在月亮白色的光圈中出現,伴随着敵方發出的堪比隻身誤入南方上學的北方女大頭一次直視飛天大蟑螂般驚恐而震顫到自靈魂中發出來的猛烈尖叫,一個高大的男子像倭瓜一樣被重重錘進了地裡。
這震撼性的一幕令在場其他想要進攻的人不由得抖了三抖。
抓住伊無懾敵所帶來的這個空擋,織田作之助從兩肋掏出手槍,憑借高超的體術技巧僅僅是用槍托物理擊打便使臨近他的幾人喪失了行動能力。
意識到不對的襲擊者們趕忙想要撤退,走在街上突然被打了的伊無怎麼會放他們離開,呲着牙以自身為圓心拎起老奶奶開始自旋,被叨擾而憤怒的她化身高速移動的白色大旋風卷走并掄暈了所有試圖逃跑的人。
地上散落一片,在這片地界還豎着的就隻剩下織田和伊無。
一臉平靜地将老奶奶賽回裙底,龐大的老奶奶在接觸到裙底那窄窄的一條縫之時以一種詭異的好像是什麼非牛頓流體一樣Q彈地被放進了裙底,外在觀感上來看仿佛是被人扭曲空間傳送到了異次元。
“……喔。”
雖然覺得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裙底看不太好,但是這神奇的一幕果然還是格外引人好奇啊!
思考片刻,看見面前的伊無已經完全把身高八尺威風凜凜相貌并不堂堂的幹癟老奶奶塞進裙底儲存,織田作之助用沒什麼起伏的語調認真誇贊,并幹巴巴地鼓起掌:
“好厲害。是什麼魔術嗎?”
拍拍裙角的灰塵,伊無一邊搖頭一邊走近他。
“不是哦,是伊無大王的裙底藏槍大法,是世界的真理,就和這個世界上的人有五顔六色的頭發是正常的,有煙無傷定律,還有反重力裙擺一樣的差不多的東西。”
“這樣啊,我明白了。”
織田作之助沉穩地點點頭,好像是真的明白了什麼很隆重的事情一樣。
看見對方如此重視自己傳授他的寶貴真理,伊無又看這個呆不拉幾的新小弟順眼了不少,跳起來和他勾肩搭背,愉快道:
“好耶!繼續回家。”
……
接下來的幾天,日常到處亂跑的兩人都會時不時在沒有人的角落遭遇這樣子的小沖突。
來的人實力都差不多,都是些可以輕松解決的小蝦米,伊無已經把他們當成是飯後的消食運動一樣的東西了。
“不是因為認定了是我殺了他的兒子,所以在向我進行報複嗎?明明知道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卻還是派出這種弱雞來殺我,不理解,他真的想給他的兒子報仇嗎?”
伊無用随手從垃圾桶裡撿的小樹枝戳着地上躺屍的襲擊者,有些迷惑地抱怨道。
“我還以為會有什麼更加精彩一點的,更加适合作為主角的冒險故事一點的發展呢?結果還是這麼無聊……”
“啊,所以說你這兩天明明知道自己在被追殺,還是每天可勁兒在外面亂晃,而不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呢。”
織田作之助不禁覺得伊無的想法很奇怪,為什麼非得要主角的冒險故事一樣的發展呢?甚至說她一個勁承認人是自己殺的不會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吧?不過他也并沒有說什麼,他身邊奇奇怪怪的人也不止一個兩個了,反而面前這個隻是想要當主角的小孩已經算是病情比較輕的了。
無所謂,不管是怎麼樣奇怪的小孩,織田作之助已經接受了保護好她的使命了。
不如說就算是沒有接受這樣子的使命,因為被污蔑而被追殺的她,若是向他求助,他也會單純出于對無辜小孩的善意而提供援手。
“是的哦,我需要活得更加精彩一點才可以。”
明明是積極向上的話語,但是卻被她平淡的語氣說得和什麼“所以我明天必須上學啦”“所以加班也是沒辦法的啦”一樣的任務似的。
“有這樣子的想法倒是好事啦。”
想起自己那個熱衷于自殺事業的朋友,織田作之助感歎道。
不過說起這個,伊無和太宰他們倆,一個強烈地渴望存活,另一個卻向往死亡,追求不統一,性格亦不像是能夠平等交流的類型,總感覺做不了長久的朋友啊。
面對自己可以信賴的朋友,織田作之助從來不是個心裡藏事兒的人,想到這一點,他順嘴就問出聲來:
“伊無你,是抱着怎麼樣的想法和太宰成為朋友的呢?”
那個刻意被遺忘的名字猝不及防被提起,伊無戳着地上昏迷的人類的動作一頓,樹杈子在她手上驟然被折斷。
“不知道,出生之後沒多久他就出現在我旁邊了,好像寵物一樣不需要去互相理解隻需要待在一起就好了似的,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跟着他了,這麼說的話,就好像是抽獎的時候恰好抽到了他一樣的感覺吧?如果不是恰好出生在了這裡,又遇到了他的話,應該也不會成為朋友。”
将折斷的樹枝拿得更靠上一些,她用樹枝斷裂的尖端放在地上劃拉,發出咔咔的刺耳的聲音。
“不過那種看起來很近好像又很遠的模式卻很令他安心呢,不知道為什麼,靠得他太近、試圖去理解他的話反而會刺傷他,離得太遠也不是很行,他會自己黏上來的,所以在當時,以前的時候,反正也沒什麼所謂地,就那樣跟着他不也是挺好的嗎?”
捕捉道她話中的時間狀語,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
“當時啊…”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後面發生了什麼事,使這種看似相安無事的狀态改變了。
“最重要的是。”
在粗糙地面上劃來劃去的半截樹杈子終于還是裂了,伊無将它無所謂地扔到一邊,空出來的手好像不知道該抓點什麼好地雙手合十在胸前,指尖微微觸碰到臉前,配合着擺出一個在她臉上難得一見的,生機勃勃的笑容。
“因為被選擇成了這樣子啊?隻要旁觀就好了,隻要記錄就好了,不需要去靠得太近,也不用陪他跳入深淵,這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決定好了的,珍貴的、正确的、需要被執行的神谕嗎?”
好像童話中幸福的少女,短暫複活的、獲得了生命的純白色的紙片,是想着誰露出了如此這般的笑容呢?又是因為誰而變得如此鮮活,近乎人類一般的姿态呢?
自然垂下的手指情不自禁動了動,看着面前少女這一副颠覆他對她之前認知的姿态,比起感歎“真美麗啊”、“真虔誠啊”之類的,一個更接近于他此刻的感歎的詞語就那麼冷不防地、如一片輕飄飄的羽毛一樣落在心間。
“真邪乎啊。”
他并沒有将這一份感歎說出口。
回過神來,白色的身影已經不在她原來所在的位置。
無比地貼近身前,人在強烈的情緒之下往往會小幅度的忽視時間的變化,所以在織田作之助看來近乎隻是一個擡眼的時間她便湊到跟前來。
白色的睫毛,雖然渾濁一片,此刻卻顯得分外閃亮亮的眼睛,擡頭,好像是因為大腦格外不聰明,便要湊近看得更仔細點一般直愣愣看向他。
“怎麼了,織田,你不相信神的存在嗎?”
開口蹦出字眼的唇角不知道在咬到哪個字的時候悄悄下降了些許弧度,最終呈現出的結果就是那随着她擡起的頭顱一同高高揚起的嘴角下降些許,笑意淺淡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