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衛漱玉很久以後,沈純一的神思都有一些恍惚。
她的腦中依舊盤旋着他說的那一句話。
厭女?這是沈純一從來沒有想過的方向。
她又仔仔細細将衛漱玉所說前後回想了一遍,再結合衛臨漳的種種行迹,心中逐漸明悟。
仿佛撥雲見日,明光驅霾。
她終于知道了!
難怪!難怪衛臨漳一早就看她和宮女親近不滿,後來更是因為雲容之事和她鬧脾氣,自己本人更是一直孤寡,一點也沒有娶親的意思。
再看看這麼多年以來,衛臨漳身邊哪有女子近身過,東宮上下服侍者,清一色的都是男子,來來往往的近臣也都是男性。
甚至因東宮無女眷,所以亦不太限制外臣侍衛出入,并不局限于内監。
若非要找出幾個女人,基本都是在外庭掃灑做雜活的宮女,平日裡根本見不着衛臨漳。
原來如此,沈純一可算是把這麼多年心中的古怪解開了。
先前她就覺得殿下有哪裡不同于常人,但又說不出來,便也沒有細想。
原來奇怪的點在這裡。
當别的少年知慕少艾時,衛臨漳在和她打架;
當别的公子和姑娘花前月下之時,衛臨漳在和她上演兩肋插刀;
當别的郎君和女郎舉案齊眉,三年抱倆之時,衛臨漳不僅自己單身,還得拉着她一起單身,不同意就發瘋。
嘶——沈純一這般想着,倒吸一口涼氣,越發不敢仔細猜想鄭妃和殿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才叫他這般性格大變,有違天倫。
方才她本想就此事細問一下衛漱玉,但對方支支吾吾似乎有什麼事不太好說,再加上後來有人來尋他,她便放棄了在今天弄清楚的想法。
唉,其實殿下也是個可憐人,不知受到了怎樣的刺激,才會成了如今這般變态的狀态。
但是同情歸同情,沈純一還是更關心自身的安危的。
她不禁想到,若是有朝一日,她女子身份暴露,屆時衛臨漳還會不會容下她?
要是在從前,以她和衛臨漳這麼多年的交情來看,她隻是想着,就算暴露了,大不了不當這個指揮使了,性命之憂還是不會有的。
但是如今,在知道衛臨漳隐秘的秘密之後,她突然生起了濃濃的憂心。
既有厭女之症,依她對他這麼多年的行為表現分析,當已是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再加上她蒙騙他多年。
沈純一想象不出來屆時衛臨漳會做何反應。
總歸依他的性子,不會是風平浪靜,當一切沒有發生。
懷揣着這般複雜的心情,沈純一踏出宮門,來到了京中最繁華的玄武街上。
來往遊人如織,嬉戲打鬧者甚衆,道路馬車穿行,兩側商販雲集,好一派熱鬧之景。
可沈純一卻沉着一張臉,絲毫沒有積極的心情。
此時街邊的一個小商販忽然叫住了她:“郎君請留步。”
沈純一循聲望去,發現是一個半瞎不瞎的老頭兒,正坐在他的算命攤子前,朝她這邊張望。
見她回頭,算命老頭兒趕緊招呼道:“郎君何不來算上一卦,算姻緣算财運算仕途算壽數,萬物皆可算,算不了吃虧算不了上當,隻要一百文錢。”
他看到沈純一臉色沉暗,半晌不語,腦筋兒一轉,又說:“瞧郎君似有難解之事,何不讓老夫來為你答疑解惑?”
沈純一此刻心緒煩亂,确實不想太早回府,她擡眼看了看這個神棍老頭,輕輕哦了一聲:“哦,要命的事情你也能算?”
算命老頭兒看見這年輕後生回着他的話,卻一手按在腰間的劍上,笑意不達眼底,頓時牙齒漏風,隻覺脖間涼氣飄過。
看穿着倒是個富貴的,但這架勢,隻怕這錢不好掙。
他咬咬牙,最終還是決定富貴險中求,硬着頭皮接下了這活:“自然,郎君還請坐。”
沈純一看了他一眼,從善如流坐下了。
她平時不太接觸這種神鬼之事,若她笃信此道,早就做不下去這腌臜的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