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早已散去,疲憊和困意翻湧上來,荀和很快就睡過去。
黑暗裡,手機亮了一下,它數着秒數,在無人知曉的黑暗裡自己熄滅,就像無數個青春的暗戀一樣,偷偷的,一個人喜歡,又在隻有自己知道的時間裡一個人失望。
不知什麼時候閃爍起的火花在她心裡若隐若現搖搖欲墜,卻從未熄滅,而在與孟與重逢的日子裡終于開始燎原。
她永遠清楚這個事實——荀和喜歡孟與,是荀和一個人的事。
可是荀和也很好呀,那麼憑什麼不敢想要擁有孟與。
614裡也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大概是今天這最後四個小時出乎意料地打破了他們對固有人設的刻闆印象,以至于四人毫無睡意,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覺就快1點了,雖然大部分都是李程澤和方遠在說,謝靖宇時不時搭幾句話。
孟與沒說話,也沒睡覺,隻是睜眼仰面躺着。
“孟狗,孟狗。”
李程澤探頭,順手扔了個耳機倉過去:“孟與!”
耳機砸在身上,孟與才回過神,伸手拿起耳機看都沒看,也不起身,直接朝對面扔回去:“耳機不想要了就直說,你覺得廁所這個歸宿怎麼樣。”
李程澤正經八百地說:“我就是看你睡着沒有。”
孟與問他:“你看我睡沒睡着的方式就是把我叫醒?你問問這話李程澤信不信?”
“嗯?什麼意思?”
方遠友好地告訴他:“這句話表達比較特殊,我們一般的表述都是說‘你這話連智障都不信’。”
李程澤就罵:“孟與你個狗東西,你竟然罵我智障。”
“這不就是符合這個身份的行為方式和語言藝術嗎。”孟與一點兒罵了人的自覺都沒有,言語坦蕩。
方遠很是感慨:“靖宇啊,你說怎麼總有人這麼不厭其煩地去自取其辱?”
李程澤悲傷不能自已,女朋友,他好想女朋友啊。
為了拒絕這個身份,李程澤決定結束這段對話,他轉移話題:“孟與,你剛幹嘛呢?喊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孟與将手臂墊到頭下面:“想事情。”
“嗯?挺感興趣,說來聽聽呗。”
孟與拒絕他,并且理由現成的:“我對說給你聽沒有興趣。”
方遠有了興緻:“那說給我和靖宇聽聽?”
誰能拒絕孟與的八卦呢。
孟與有些心不在焉,他拿起手機,翻開荀和發給他的那條消息:“哦,我撤回剛剛那句話,重說一次,我對說給你、們聽沒有興趣。”
聊天界面截止在那條“孟與高中畢業快樂”上面。
他本來是沒太在意這句話的,畢竟高中畢業已經兩年多了,這句話來得太晚,況且在他看來連祝福語都算不上,反而更像是結束語,并不值得他去關注。
即使是畢業當天,面對這句話他都隻會嘴上禮貌地客氣一句“謝謝”,心裡也是不以為意的。
畢業而已,談什麼快樂不快樂,搞的跟不用讀了一樣,再說了,就算不讀了,社畜難道很快樂嗎。
可當他躺在床上,突然就想起了荀和那句“我有朋友了”,在這樣的深夜,不好的情緒被放大,他不禁地想的更多。
他想到畢業典禮上荀和獨自坐在座位上,安靜,也沒有笑意,甚至在散夥飯後KTV裡,大家熱鬧狂歡、離别難舍時,她依然一個人冷冷清清。
所有人都說荀和溫柔,可一個人的時候,孟與想象不到要怎麼溫柔。
偏偏,現在的荀和溫柔到讓人無法想象她其他樣子。
他重新認識了荀和,記憶裡那個印象淺淺的女孩兒成了他沒想到的、又好像本該如此的樣子,不多言,也不沉默,不算活潑,但也隻是内斂,她說話做事條理清晰,脾氣好,有趣又真誠大方、溫柔而有力量。
最初偶爾也會詫異于她身上的清冷和疏離,但這并不是荀和對待他的樣子,似乎從一開始,在她眼中他就一直是她的同學。
孟與不想探尋她的變化,人會變本就不足為奇,就比如他也不再喜歡高談論闊直來直往,變的言簡意深,變成别人口中風格陰陽的“語言大師”。
長大本就不是一件依然故我的事情,他變了,荀和自然也會變。
可從未有人,能像荀和這樣,總是讓他感到自然、放松甚至惬意。
她細緻卻不會過于敏感,她能接過他所有的話,明白他所有的意思,卻拿捏着令人舒服的分寸感以免太過靠近,以至于他也偶爾惋惜錯過了這樣一個朋友好些年。
她一定會是個很好的朋友,溫柔、有分寸,善解人意。
可孟與沒想過,這樣的荀和竟然孤零零走過了六年。
這個認識讓他無法再對那句原本在他看來沒什麼意義的“畢業快樂”視而不見。
他在輸入框裡一個字一個字的輸入,那是他想告訴她的“荀和高中畢業快樂”。
可盯着這行字,不甚滿意,心情有點煩躁起來,緊緊鎖着眉,這晚荀和說的每一句話都一點一點地在他腦海裡回放。
——“孟與,初中畢業,我好像也沒跟你說過畢業快樂。”
孟與皺着的眉逐漸舒展,他删掉後面的話,重新輸入再發送過去,他祝她——
【荀和你也要畢業快樂】
如果這個人是荀和,一句“畢業快樂”好像也不是那麼沒有意義,這是祝福,并不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