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同學聚會無非就是玩玩劇本殺啊密室啊,吃吃飯聊聊天,但鑒于他們二十來人,隻能去KTV玩兒。
孟與覺得自己肯來吃飯就不錯了,吃完了就想帶荀和先走為敬,但想法很好,事實上被陳越明和吳翰林一人一邊架着,非要他去坐坐說是要叙叙舊。
荀和就站邊上看着他們死命拉着孟與,在孟與要怒不怒的邊界來回蹦哒,心裡暗歎他們還是挺厲害,能精準踩在線的邊緣而不炸。
不過,她還是更喜歡謝靖宇他們,他們不會在孟與真的不想參加的時候不顧他的意願非要勉強他。
孟與對他們顯然還是有些寬容的,最後還是沒硬着跟他們拗。
撇開陳越明他們拉着他胳膊的狗爪,孟與走到荀和面前,他倆習慣了,倒也沒注意到他們之間僅僅一步之遙、一人之距。
因為身高差的緣故,他跟她說話時總是微微低着頭,輪廓分明的臉在廣場上昏黃色燈光下也有些模糊了線條,似乎連他的淡漠都被磨平了些棱角。
夏日黑夜來得晚,此時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但已經在預告夜晚的來臨了。
看着孟與看着她的眼睛,一時間又有些懷疑這到底是夜幕将來,還是白日将近。
她看不清他瞳孔裡映着的自己,但她無比确定她面前的孟與已經不是大二重逢時那個冷漠疏離、無動于衷的孟與了。
就像此刻他看着她,臉上是代表親近的随意感。
“再去坐會兒?”說着孟與捏捏鼻梁,有些煩躁,又有些無奈,“去敷衍一下。”
陳越明在後面叫道:“孟與,我們聽得到!”
孟與“切”了一聲,聽得到又怎樣,沒理他們,還是看着荀和又“嗯”了聲詢問她的意思。
荀和點點頭,從小包裡拿出手機握在手上,另一隻手指着:“好,但我得先打個電話告訴我媽媽一聲。”
這是應該的,孟與點頭。
荀和往邊上走了幾步,給媽媽打了個電話。陳玉敏接的很快,電話那頭有些說話的嘈雜聲,隐隐約約聽得見些字眼兒,大概是還坐在飯桌上。
“喂?和和呀,怎麼了?”
“媽媽,我遇着朋友了,剛跟人吃晚飯,晚上我得晚些回家了。”
陳玉敏感到詫異,她和荀長明是知道荀和在初高中時的情況的,甚至曾經還有老師跟他們說過荀和不與人相處,她拒絕社交,建議他們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開導一下。
或許老師是好意的,但作為父母,他們并不認為自己的女兒哪裡有問題,或說是哪裡不好。
一向好脾氣的荀長明直接在辦公室跟老師發了火,最後還是老師先替自己的言語道了歉,她又替怒火洶洶的荀長明道了歉,從此再沒提過這個話。
現在卻突然得知女兒過去竟然有朋友!
一時間也忘了還在外面吃飯,立馬笑呵呵跟荀和說:“啊,沒事沒事啊,記得回家就好了,不過注意安全啊,如果太晚了就打電話給媽媽啊,媽媽來接你。”
荀和沒有拒絕,而是聽話應道:“好。”
陳玉敏似乎有些激動,是顯而易見的高興:“可以多玩一陣兒啊,不用太急着回家啊。”
荀和:“……”
她抿着唇,努力保持着聲音的平穩:“……知道了,媽媽,你不要想太多。”
“沒有沒有,玩開心啊,不打擾你們玩兒了啊,媽媽挂了啊。”
說完完全沒等荀和反應就挂了電話。
看着被挂掉通話後返回的撥号界面陷入了沉思,她平時不出門不同人聊天玩耍是不是給父母帶去憂慮了啊?
孟與見她盯着手機沒動,走過去,問道:“怎麼了?”
她低着頭左右輕晃:“沒怎麼,我媽媽讓我玩得開心,不用急着回家,如果太晚她來接我。”
似乎沒想到她媽媽會這麼說,孟與愣了下,輕笑道:“不會太晚,到時候我送你回去。”
可荀和微微擡着頭,平時總是挂着笑意的唇抿成直線,神情有些失落,秀氣的眉頭稍攏,怔怔地看着他。
孟與見她這副表情,神色一頓,笑意斂去,擰着眉,不自覺地放輕聲音:“怎麼了?”
荀和澄澈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水光,她讷讷問他:“孟與,這些年我是不是讓她們擔心啦?”
這一通短短的電話,她才意識到,她以為孤身無伴、形單影隻也無所謂的日子裡,她的父母一直在為她的孤獨而擔心,卻又從未表露,她帶給父母的憂慮,他們卻從沒将壓力投放到她的身上。
她的習慣了、她的自認為挺好,卻令愛她的人一直無法安心。
孟與看着她這副樣子,喉嚨微澀,喉結滑動了下,有那麼一瞬間,想抱抱她的念頭一閃而過。
可他隻是摸摸她的頭:“荀和,你已經很好了。”
一個人度過那五六年的中學時光是多麼難捱,可你還是成為了現在這樣溫柔、這樣善解人意、這樣好的荀和,你已經很棒很努力了。
荀和看着他,深深地吸氣再呼出去,水潤的眸子注視着孟與,朝孟與重新彎起唇,鄭重道:“謝謝你呀,孟與。”
孟與輕拍她的頭,故作嫌棄的口吻:“行了,少來啊。”
他沒有多想。
可是,謝謝你啊,因為我挂念的你是那麼好,所以我才會努力變得更好。
“走吧。”
“好。”
孟與等荀和走了兩步到他身邊才邁腿一起朝陳越明那邊走去。
兩人都沒有說話,卻好像什麼都說了。
這麼多年,原來荀和想要的,從來不是“六年時間沒有朋友,你應該想想自己的原因”,也不是“沒關系,沒有朋友也沒什麼大不了”。
她想要的,隻是有人肯定地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