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潘惠清她們準備正式出去玩了,反正孟與也見着了,知道他還活得像個人就成。
畢竟兒子也大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都有數,想怎麼生活也是他自己選擇的。
孟與從房間出來就看到她們在收拾東西了,嘟嘟坐在沙發上玩他自帶的奧特曼。
準備去冰箱裡拿罐酒,打開才發現冰箱門上放啤酒的位置不知什麼時候空了,已經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過了兩秒,才關上門,往進門的玄關走去:“媽,我去外面超市買兩罐啤酒,你們要帶什麼嗎?”
表姐表情有點兒詫異,潘惠清卻面色如常:“不用,沒什麼帶的。”
嘟嘟在那邊興奮地站起來,抱着奧特曼在沙發上看着他:“我,我,舅舅帶我去。”
孟與頭都沒回:“不可能,我是不會帶小笨胖子出去的。”
嘟嘟一秒安靜。
這兩天都快應激了,條件反射朝嘟嘟看去,就見他已經在癟嘴了。
兩人:“……”
潘惠清轉頭怒吼:“孟與,你給我趕緊滾!”
孟與被吼了也沒什麼反應,一點不着急地穿好鞋後,才悠悠回頭看了她一眼:“媽,這是我家。”
潘惠清扯了個沙發上的抱枕就扔過去:“滾出去!”
看着離自己還有好一截距離的抱枕,他開門往外走:“還差點兒勁,平時多吃點飯,下次努把力。”
潘惠清看着一臉不高興的嘟嘟,拍拍他腦袋:“不理他啊,我們馬上就能出去玩兒了,不要舅舅去,讓他一個人看家。”
嘟嘟這才高興,卻還不懂從頭到尾舅舅就沒準備去,隻覺得姨姥姥還是更喜歡自己。他爬下沙發跑了,兩人也沒管他。
表姐在邊上給潘惠清遞東西,看她打包裝箱。
“大姨,孟與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啊?長嘉和甯城離這麼近,一個人住着也不回家,這大白天的還去買酒。”
潘惠清動作頓了下。
表姐也沒注意到,繼續說着擔憂:“我記得來的時候冰箱裡還有五六罐呢,這才兩天就空了,他什麼時候喝的也沒瞧見。”
“沒事,這麼大的人了,他自己心裡有數。”
“我知道,我隻是怕他遇到什麼事自己扛着。”表姐點頭,多說了句,“大姨,都是一家人,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們。”
潘惠清抿唇:“嗯,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
她的兒子也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等孟與回來時,兩人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将啤酒整齊放進冰箱:“嗯?小胖子呢?”
兩人環顧了一圈:“不知道,應該在哪個房間裡吧。”
他本也是随口一問,并不在意,反正又沒跑出去,還能丢了不成,哪知他一回房間就有一場事故等着他。
嘟嘟趴在他的床邊,床上倒着一個玻璃瓶,周圍零星散着好些星星,那個他看了無數遍的小紙卷兒也被随意的丢在一旁。
孟與瞳孔一縮,幾步上前去:“杜佑誠,你在幹什麼!”
小孩兒都怕被叫大名,嘟嘟被驚得抖了一下,他還沒明白,卻已經敏感地察覺到舅舅生氣了。
有些不安地捏住胖手裡折紙條:“舅舅。”
孟與已經見着了好些他沒見過的編号,這意味着荀和為他折的星星更少了。
是生氣的,但更心疼。
他的自以為是和拖延讓他失去了最後的機會,他也有聽荀和的話,按照她想要他做的那樣。
可現在看着這散落在床上的星星,被拆開的折紙條,這五年一直壓抑的情緒瞬間反撲席卷而來,這種牽挂卻又不得相見、這種喜歡卻又實現不了的心情是真的疼。
而荀和卻早在五年前就疼了好些年,現在他想抱抱她都沒有可能。
孟與跪在床邊,扶起跌倒的瓶子,将這些顔色漂亮的星星重新裝回去,再将那些被拆開的折紙一一擺好。
78,91,223,281,366,403,601,657,672,713,894,920,957。
他又失去了十一個荀和送他的星星。
手有些顫,他從最邊上的拿起,想要重新折回去,就像他曾經幹過的那樣。
嘟嘟看他沒說話,眼睛紅着手又在抖,有些害怕:“舅舅,我不是在調皮,我隻是想看看裡面有沒有字。”
孟與喉結滾動了下,幹澀得厲害,每個字都說得艱澀:“沒有字。”
他也曾想過,荀和為什麼會送來這個瓶子,會不會在星星上面給他留了字?就像人年少時那些幼稚的把戲。
抱着這樣的念頭,他拆過好多星星,他拆第一顆“434”的時候還不懂這數字的意思,還期待着,等他拆到第十顆的“11”時才明白了這是這一千顆星星的編号,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痕迹,但他還奢想着會有的。
等拆到不知道第多少顆星星時,他放棄了。
他突然意識到,如果他拆完了所有卻發現什麼都沒有,而那些他折回去的星星卻已經不是荀和給他的那些了。
荀和留給他的、能觸碰到的,隻有這瓶星星了,這瓶她許了願的星星,他答應了這個願望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