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中彈的那一刻,林昭久違地想起了上一次死的情形。
那時候她十四歲,正是無法無天的時候,再加上年紀小本事大,就連班宗都要看她臉色,幫派裡的人對着她更是沒有一個不字。
那天她和林瑜因為一些小事吵了架,吵架原因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她賭氣出了家門,幫裡經常聚在一起的狐朋狗友看她心情不好,提出要帶她出去玩,林昭答應了。
他們帶林昭去了一個她不熟悉的酒吧,把她灌醉之後拿錢走人,另一些全副武裝的人進來。他們給她注射了麻醉劑,接着兩個人把她架起來,想要脫她的衣服。
之後……林昭把他們全殺了。
她全身都是傷,脫力跪在了地上,直到死之前也沒想通,為什麼平日裡和她笑語晏晏的人可以随意把她出賣。
所以相比之下這次死的還算是痛快,林昭樂觀地想。
但死後再活過來的過程是真的難受,因為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骨肉在一寸寸地裂開重塑,說是被淩遲也不為過。第一次有這種經曆的時候,她幾次痛的暈過去,呼吸頻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計,和死人也沒什麼兩樣。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能動的時候,正躺在棺材裡,她身上蓋滿了鮮花,香的噎人。林瑜站在她旁邊,摸她的臉。
溫涼的淚珠砸到她臉上,她眼皮顫了顫。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場面還挺滑稽的,不過當時把林瑜吓了一跳,他在葬禮上發瘋把所有人趕走,把她藏了起來,過了幾天後在一個雨夜把她送走,然後便杳無音訊。
林昭躺在廢棄工廠的一塊鐵闆上,兩側圍着一群小孩好奇地觀察她。
“你們走遠些……我有些呼吸不暢。”林昭虛弱道。
那些孩子倒是很乖,都後退了兩步,可沒過幾分鐘,又擠到前面來看她。
就這麼躺了一整天,林昭看這些城市邊緣的小孩子白天躲在廢棄樓裡玩樂睡覺,晚上就到處去遊蕩,讨些飯菜充饑。
她們都是沒有身份的黑戶,是不被聯邦承認的存在,又沒有什麼糊口的特長,根本無法在社會上生存。
唯一一條路就是進入□□,可往往會被當成最外層的血包,活不過幾年。
林昭忽然有些理解了當年那些騙自己的人,如果他們年少時光是這樣過來的,再見到目中無人的自己,看不慣也正常。
說實話,就連現在的她,都有些嫉恨當年那個無憂無慮,志得意滿的自己了。
第二天白天,林昭感覺好多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光滑如初,完全沒有中了一槍的痕迹。
身上也逐漸有了力氣,唯一的感受就是餓,餓的前胸貼後背。
她獨身一人走出了廢棄工廠,小孩子們跟着她,到了某個地方,便像是到了結界一樣,不再跟了,隻是目送着她。
林昭摸摸自己救下的那個小姑娘的頭,想了想也沒什麼好說的,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呢,沒有能力去操心别人了。
她揮揮手,當做是和她們告别。
這裡離她住的地方不遠,林昭慢慢踱步回去,她現在也隻能踱步。
她腦中思考着黑衣人的事,如果是以前可以呼風喚雨的她,必定翻天覆也要找到那個人;可現在不一樣了,她沒那麼多人手。
不過仇還是要報的。
擡眼間,她看見了路邊的一個公用電話。
*
警署五層,面對手上的卷宗,林林正抓耳撓腮找不到破案線索,忽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他随手接起:“喂?”
“安甯街巷殺人案兇手曾去‘金玉滿堂’會見其少幫主。”
“你是哪位?”林林聽那人聲音壓得低低的,根本不辨男女。
林昭按着自己的喉嚨:“熱心群衆。”
“嘟——”電話挂斷。
林林總算能從案卷裡脫身,立刻彙報了隊長黃響,黃響為了蒙面人的事情已經熬了好幾個通宵了,可是依舊毫無進展。
自上次以後,監控裡再也沒有出現過蒙面人的模樣,也沒有出現黑翼的符号。
聽見林林興奮的彙報,有些驚喜有些羨慕,拍拍他的肩膀:“去找署長申請逮捕令吧,抓人的時候态度好一點,找個理由先把班宗騙過來,在警署慢慢審。”
“是!”
“老大,那可是‘甲鎖幫’”有人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從卷宗裡爬出來,“我們能惹得起麼?”
黃響冷飕飕看他一眼:“他來的時候你多巴結着點,讓他給你網開一面。”
那人做了個擡手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不說話了,轉頭和旁邊的人小聲吐槽,“靈川姐,你說最近怎麼這麼多案件,第五區都快成賊窩了。”
“嗯?”劉靈川從電腦大堆的數據裡爬出來,扶正了眼鏡,反光閃過,“你說什麼?”
“呃……我還是閉嘴吧。”
*
好不容易回到住所,林昭看見自己的門上貼着一沓逾期繳費通知,她統統撕了下來,開鎖進屋,徑直坐了地上。
桌子上還剩着上次的早飯,雖然已經硬邦邦了,但好在沒壞,林昭啃磚頭一樣地用力啃嚼。
是時候去找個工作了,也不知道豐鴿說的那個巡邏警的崗位還在不在,林昭登錄了警署的網站,輸入關鍵詞搜索,真的找到那個崗位。
稍稍猶豫了一下,點擊了一鍵投遞簡曆。
接着她換了身幹淨的衣服,拿着那個已經慘不忍睹的白裙子,思考着還有沒有機會把它恢複原樣,如果不能的話該怎麼和豐鴿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