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梵花并不知道,她這次白衣飄飄離開後台的時候被人目擊,驚鴻一瞥,有人驚豔,便有了追尋芳蹤的好事者。
施婷雪一時也沒多想,就如實說了,然後又懊悔,這要是對方騙了她,其實也是藝人,真傳出了什麼名聲,豈不是多一位競争者。
後悔也晚了,索性不去想,反正隻要抱緊高沐塵的大腿,總會對自己有好處。
沒想到等高沐塵聽說“如初”來過,還知道他和施婷雪的關系,臉色霎時難看得不得了,可見那女人他是認識的,說不定還存了什麼心思,這下叫她又暗中慶幸起來。
即便對方有意,這下還能給高沐塵好臉色?
暗潮洶湧的第一期終于錄完,台下其實比台上還精彩,終于參與了節目錄制現場,莫梵花也算是又完成了一項工作。
雖然吧,全程她好像就替韓慕冶保管了一次手機,然後跑腿拿了一杯咖啡,助理這個職位,對于韓慕冶這種什麼事都自己做的藝人而言,可能真的很多餘吧。
差不多就在節目錄完的第二天,沒等莫梵花問天真無邪,光拿錢不幹活的打工是不是對不起自家老闆,翁倩的電話就來了。
她終于下定決心,要和前塵往事做個了斷。
莫梵花如約到了她家,她也很好奇翁倩未了斷的過去是什麼,那個盤踞于她肩頭的“東西”,甚至連形狀都看不出來,隻剩下一團執念罷了。
翁倩已經使用了她給的那枚符箓,壓在枕頭底下入夢,用之前連她老公都不知道,等她哭着從夢裡醒來,才發現天色大白。
她做了一個晚上的夢,卻不肯說夢到什麼,要等如初仙師來了再一起說,好像提前說出口,就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一樣。
等到看到莫梵花坐在眼前,她才定了心,特地選在正午,是她肩膀疼痛最輕的時候。
秋日陽光正好,從窗口樹影照射進來,還帶着淡淡蜜香,翁倩就坐在椅子上,背後映着滿樹金桂,面前放着一杯茶。
茶香袅袅,她吸了一口氣,用左手拿住杯子。
蔣衛明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太太這樣,心裡焦灼,又不敢催,終于聽她緩緩說道:“左手和右手……”
“我是左,她就是右。”她的聲音就像還在做夢。
“他?他是誰?”蔣衛明忍不住問。
“她是我的好姐妹,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形影不離,她時常說,我是左手,她就是右手。我們兩個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我們在一起,就什麼都能做好,什麼都能做到。”
她說得慢,說話的時候,右邊眼眶裡也慢慢流下一滴淚來。
蔣衛明不知道為什麼,從這個開頭起,就從後脊爬上一陣涼意,他甚至覺得眼前的翁倩不是翁倩。
莫梵花沒有催促,微微颔首,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夢境是從兒時開始的。
夢裡她小時候就住在黃浦江邊,家裡也是經商,和鄰居妹妹每天在一起玩,鄰居家條件一般,可也努力供了女兒讀書,她在夢裡不知道鄰居妹妹叫什麼,就隻知道一直叫她妹妹。
她和妹妹一起讀書上學,一起回家,妹妹自小聰慧,做什麼事都很有決心,兩個人讨論各種事情的看法,反而是妹妹比她更敢想,膽子更大。
所以她就是左手,妹妹說自己是右手,右手可以做更多事,更有力量。
兩個人時常在家門口的弄堂裡,弄堂鄰居進進出出,還要逗逗他們,開開玩笑,畢業之後是嫁人呢?還是做工呢?要是找工作,想做什麼?
妹妹說不想嫁人,還想離開這裡去看看,要去看山,看水,要去很多地方,她卻說不上自己的将來,便跟着一起點頭,那段日子,她和妹妹并排坐在闆凳上,一面做手工,有時候是做作業,就這麼聊着天,暢想未來。
可她們想的未來,都沒有成真。
打仗了,周圍的世界也開始變了,再也不是太平日子,到處人心惶惶,過了今朝不知道明朝,商鋪開不下去了,她的父母想帶着她一起離開這裡。
去哪裡呢?離開了黃浦江,要麼就去香江。
去那裡是要坐船的,船票很難到手,她問母親,能不能帶上妹妹,結果被父親大罵一頓。
乘船的那天,她抱着自己的行李,在剛開船的時候趁着父母搶船艙位子,一個人偷偷跑下了船。
船開走了,等父母發現的時候什麼都來不及了。
她回家去找妹妹,發現自家已經被夷為平地,被扔了炮彈,家都沒了。
幸好,她找到妹妹了,可妹妹的家人都死了。
她第一次看到妹妹流淚,這下真的隻能靠她們自己了,問她後不後悔跑回來?
她後悔啊,怎麼會不後悔呢?可要是她不回來,妹妹就一個人了,要是那樣,她更後悔。
隻要有左手和右手,隻要她們在一起,一定可以活下去。
後來她們相依為命,在百貨商店和書店裡上班,妹妹偶然救了一個人,又在那個人的引薦下,拉她一起開始了地下偵查工作。
她們做的事,不是什麼重要的任務,隻是幫着處理一些信息,本來日子就這麼過下去,沒想到,她地下黨的身份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