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大人，”那人好像歎了口氣，散入這空蕩蕩的偌大神殿，半點痕迹也沒有了，“實在是抱歉了。”

“我……”

仔細看來，這人手上握着一把沾血的長鞭，神聖的神壇上綻開一朵朵血蓮一樣的血迹，血液之中隐約能看見流淌的神力。

那是跪伏在地上，看起來剛直不阿，身上皮開肉綻的盧修斯。

他的傷口上撒了特制藥水，久久不會痊愈。

這是他陷入愛情的後果。

“沒關系。”他低低癡笑一聲，仰起頭時，手上攥着長鞭的人才看見他嘴角甜蜜的笑容。

因為難耐的疼痛，他的眼尾都氤氲出痛苦的靡紅，眼角沁出淚水。

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笑出來，不會是瘋了吧。

“我不會再做光明神了。”

盧修斯的聲音很輕，和他現在顫抖的身體一樣，帶着些受傷的脆弱，卻狠狠敲在那人心上。

他知道他是認真的就行了。

幾乎是下一個瞬間，神殿大門被推開，一群老頭子蜂擁而入，把盧修斯圍了個密密實實。他們步履匆匆的時候，盧修斯就已經整理好了被打碎打爛的白袍，毫不猶豫地對上他們指責的目光。

昔日教導他的老師失望地皺着眉頭，“我們會給你一瓶忘記情愛的藥劑……”

聽見盧修斯悶悶笑起來的那一刻，那人一下就沉默了，很快，他聽見盧修斯說:“那樣的話，我會把神殿拆得七零八碎。”

他是真的做得出來。

被那個魔女迷住之前倒是不一定，現在是一定會的。

所有人都在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了瘋狂，紛紛退後一步。

“你走了，光明族的人民怎麼辦？”

“我走了這麼長時間，發生什麼了嗎？”

“可是……”

“我不是不知道你們在培養下一個繼承人，”盧修斯轉頭，神情不耐，“更何況，現在的根基，足夠支撐光明族發展一百年，甚至更久……”

他斂下眼睫，仿佛自己都沒想到，離開他，光明族也不會發生什麼實際性變化。

光明神神殿不比黑暗神神殿，他身邊圍繞着的一群神輔，無不身懷絕技。

這樣想來，心裡倒是輕快不少。

“你回來，我們從長計議——”

盧修斯勾了勾唇，狀似無奈地側首看了他們一眼。

—

米瑞莉亞還未曾醒來。

她的靈魂被靈魂樹承托着，孕育着，包裹着，溫暖無時無刻流經她的全身脈絡，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她需要與靈魂樹有更密切的融合，需要被靈魂樹孕育出來，這樣才能成為完完全全的黑暗神。”

“我們雷莫斯的神明都是從這裡誕生的。”

“……”滄桑的聲音頓了頓，話鋒一轉，幽幽道:“孩子，你不屬于這裡。”

“你和她長得有點像，是她的親人吧。”英俊的年輕人依舊坐在那枚裹含着黑暗神靈魂的花苞身邊，挪也不挪。

先起話頭的優雅老人颔首，贊賞地看他，說:“我是米瑞兒的外婆。”

盧修斯跟着叫，“外婆好。”

尼奧爾外婆一愣，然後失笑起來，沒想到，這孩子倒是癡心一片。

“我倒是沒想到，你們那些老古董們會讓你來這裡。”

“我心意已決，又有誰能阻攔呢？”

“那倒是。”尼奧爾挑了挑眉，朝他伸手。

盧修斯會意，撿起放在花苞旁的野花，一團一團緊緊擁簇在一起的不知名花朵，卻是明明白白地表達了他的心意。

“送花要送人喜歡的才好。”

“她喜歡什麼？”

—

“是個不錯的孩子。”

目光落在微微張開一條小縫旁邊的妖豔藍紫色花瓣上時，尼奧爾忍不住感慨。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花苞的動靜吸引過去，一瞬間慌張地像個初次接生的醫生，手忙腳亂地跑到巨大花苞旁。

“诶喲，我的寶貝，小心。”

好熟悉的聲音。

花苞裡的少女半張的眼眸眯了一條縫，抽抽鼻子，外面飄着馥郁甜膩的花香氣，她先動了動手腳。

比之前靈敏了好多，整個人都像是全面升級了一般。

她全身緊貼花苞内部，伸了個懶腰以後，伸腿一蹬，整個人輕輕巧巧地蹦了出來。

再輕飄飄地落在地面。

“我的孩子，怎麼樣，感覺還好嗎？”

“外婆？”米瑞莉亞驚了一跳。

尼奧爾走過來，左右打轉着端詳她的身體，确認沒有什麼異樣才緩緩開口:“記得嗎？你把我撈了上來。”

“诶？”米瑞莉亞模模糊糊的那段記憶當中，确實有過抓到什麼的感覺。

原來是把外婆的靈魂抓上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