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久搖搖頭,她的家鄉……她也不知道她的家鄉在這個世界屬于哪裡,幹脆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哪裡人,這些我也都是從師父那裡知道的,他大概也去過那一帶雲遊。”
早知道白久是被師父收養的,卻不知道她連自己是哪裡人都不清楚。
感覺好像觸碰了一個不該提的話題,蕭瑟微微有些不自在,最後,低聲道了句,“抱歉。”
白久連忙擺手,總感覺好像被誤會了什麼,“不用,不用。”
反倒是無心挺好奇的,問道:“那一帶是哪裡?”
“額,我不知道。”
白久尴尬的摸了摸臉,四川是這個世界的哪裡,她哪兒知道啊!
無心還以為白久和他一樣,師父都沒提過,所以不知道,便有些遺憾的不再追問。
雷無桀和蕭瑟看到白久尴尬的神色,卻以為白久是路癡,所以不知道。
沉默了一會兒,衆人繼續吃菜。
有人說飯桌上是最好聯絡感情的,吃火鍋更是容易敞開熱鬧的那種,沒一會兒,沉浸在美食裡的衆人,就忘了剛才的氣氛,再一次聊起了天。
“說起來,無心,為什麼我們今晚要來這裡啊?”
雷無桀最先開口,不明白為什麼放着鎮子上好好的客棧不住,非得到野外來露宿。
蕭瑟倒是猜到了一點,道:“聽說忘憂大師的故鄉,便是于師國。”
“沒錯,準确來說,這間寺廟,就是他出生的地方。”無心放下碗筷,站起身,背對衆人,望着高懸天上的明月,道:“老和尚自幼精通佛理,六歲時,便可與大梵音寺的摩诃尊者論道,為了求道,他離開于師,四處雲遊。四十歲時,便到寒水寺做了主持。那時,他便已經被稱為天下禅道第一大家了。二十年後,他便收養了我。”
幾句話叙述完了忘憂大師的一生,可雖聽起來簡短,卻包含了無心無數情緒。
無心轉回身,看向蕭瑟,“蕭兄見多識廣,想必早已知道我是誰了吧?”
蕭瑟點點頭,淡淡道:“若是我沒猜錯,你姓葉。”
既然問出了那句話,無心便也決定不在隐瞞,坦白道:“我的确姓葉,我叫葉安世,我爹是葉鼎之。”
“葉鼎之?!!!”雷無桀一驚,詫異的看着無心,道:“那魔教教主……”
無心點頭,肯定了雷無桀的猜測,“沒錯,我爹就是魔教教主!”
白久驚訝的睜大了眼,想起了美人莊内蕭瑟說的話,天外天就是魔教。
【那無心不就是天外天的少主?!!!】
白喵和白久極有默契,不約而同的朝對方傳了這麼句話。
雷無桀驚詫,美人莊内天外天别名魔教的事,他沒聽到,可後來衆人在馬車上說話的時候,也說起了魔教,當時沒問,現在連忙向蕭瑟确定。
“蕭瑟,這天外天就是魔教吧?”
蕭瑟道:“所謂魔教,就是十幾個域外的教派合起來的統稱,其中最大的就是天外天,所謂魔教教主,就是天外天的首座。”
蕭瑟說起這段話的時候,語氣并不像是江湖中人提起魔教時,或敵視或害怕或鄙夷的态度,反倒像是在說一個普通江湖門派的名字一樣。
雷無桀恍然,沒想到原來,魔教是這樣的。
蕭瑟解釋完,看了一眼無心,道:“不過據說當年魔教東征失敗之後,就與中原武林立下鎖山河之約,天外天的一個重要人物,被當做質子留在北離,期限就是十二年,那人就是你吧!”
見衆人都看向他,無心坦然承認,道:“是我,那年我五歲,跟随父親一起東征。後來阿爹身死,我便被忘憂收養。”
雷無桀疑惑,“無心,你不是五歲那年就被留作質子了嗎?那你現在?”
“如今十二年期限已滿,按說我應該回天外天了。”
既然決定坦誠,無心也就敞開了和大家說。
“可是你走之後,沒人能保證魔教會不會卷土重來,所以有人想廢了你的武功,有人想監禁你,更有的人想殺了你,最終由九龍門的大覺出頭,弄出這個黃金棺材的事件。”
蕭瑟明白無心未盡之語,直接說出了整個黃金棺材事件的緣由。
白久恍然,“原來黃金棺材是這麼來的啊!”
蕭瑟卻知道這件事牽涉衆多,雖無心自己跳出了那個旋渦,但現在朝廷那邊已經知道無心目的地,其他人大概也收到了消息。
再加上三天後,那場巨大的法事,一定會驚動更多的人,朝大梵音寺而來。
到那時候,無心一個人,對付那麼多人,恐怕生死難料。
蕭瑟忍不住提醒道:“我若是你啊,現在就尋一匹快馬,一路往西狂奔。”
無心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處境,隻是輕笑一聲,道:“我若是想逃,那日就跟着白發仙走了。”
“你不跟天外天的人走,反倒是帶上我們幾個,真是為了這場法事?”
蕭瑟弄不明白,無心做這場法事的目的是什麼,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即使讓自己深陷險境,也要留下來?
無心沒有回答,隻是說起了忘憂大師去世前的發生的事,“當初很多人要老和尚把我交出來,他想保住我,卻又勸不動那些人,隻能自己幹着急,最後……把自己逼死了。”
衆人聽着這段往事,都注意到了無心背對着他們的手,緊緊攥住的模樣,顯然心底的情緒,并不像他的語氣那樣平靜。
蕭瑟道:“所以你是為了報恩?”
話雖是疑問句,但語氣卻帶着肯定。
無心顯然被蕭瑟戳中了心底的想法,似笑似哭,怼了一句,“你這人,還真是讓人讨厭。”
總是那麼敏銳的察覺到别人心底的隐秘。
無心吸了口氣,道:“老和尚以前總說想回到這裡,既然我正好路過,便幫他把魂魄找來,也算是,報了他的恩情。”
這下子,事情的來龍去脈就全被搞清楚了。
默默聽着的白久、白喵、雷無桀,三個恍然。
唯有蕭瑟還有一個疑惑,直接問道:“有件事,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你為何偏偏挑上我們二人,我們倆本來跟這件事毫無關系。”
雷無桀反應過來,連連點頭,“對啊,你要是需要人手,你去天外天找高手不就好了?”
無心回轉過身,笑意盈盈的看着幾人,道:“不是說過了嗎?因為我沒錢,你們一個穿着千金裘,一個穿着鳳凰火,看着就很有錢。”
可惜這個借口,在白久這麼個衣服更華麗珍貴的人面前,完全沒有說服力。
蕭瑟無語,伸出手指了指身邊的白久,道:“你說謊也要看看情況吧!明明那一群人裡白久看起來才最有錢的。”
白久輕笑一聲,特别配合将胳膊伸了出來,特意把上面鑲着寶石的鍊子在無心面前亮了亮。
雷無桀再次點頭,“對啊,明明白久看起來更有錢。”
無心别開眼,裝作沒看到衆人的調侃。
蕭瑟輕啧一聲,“你這人啊,就像是舌根底下藏了一千句謊話,随時都要蹦出來似的。”
雷無桀對這一點,特别有發言權,道:“這一點,你們倆都是一樣的。”
聽到這話,白久忍不住噗嗤一笑,那胳膊戳了戳他,“瞎說什麼大實話呢!”
被兩人接二連三的拖後腿兒,蕭瑟瞪了兩人一眼,冷冷道:“閉嘴。”
白久、雷無桀立馬乖乖的吃火鍋,一個比一個乖巧。
看着這個畫面,無心忍不住輕笑一聲,心中長久以來的郁氣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身形一閃,縱身一躍,坐在高處,望着天上的明月,朗聲道:
“我欲乘風向北行,雪落軒轅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東遊,綽約仙子迎風立。
我欲踏雲千萬裡,廟堂龍吟奈我何?
昆侖之巅沐日光,滄海絕境見青山。
長風萬裡燕歸來,不見天涯人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