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博士将桌子上一厚沓文檔遞給了周曜,周曜翻開了幾張,就被那些專業的術語和複雜的生物圖形搞得沒了耐性。他合上文檔,直接問克裡博士:“您還是直接告訴我吧,這東西我看不懂。”
克裡博士意味深長的笑笑,接過了圖紙:“你的DNA和周宸夕的DNA并沒有重合的迹象。但是你的腦部确實曾經有動過手術的迹象。”
“什麼意思,就是說……我不是周宸夕了?”
“從生物學上看,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和周宸夕不同——”克裡博士道,周曜松了口氣,然而克裡博士卻接着說道:“但是周宸夕的确對你的大腦進行過記憶的轉接和移植,你不是他,但是你有他的部分記憶。”
周曜的心沉了下去,雖然他對于這個結果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親耳聽到還是有些不是滋味。雖然他是獨立的個體,但是記憶卻不屬于自己,周宸夕剝奪了他的記憶,給他身上烙上了“周宸夕”的标簽,抹也抹不掉。因為這些記憶碎片,他不得不扛起本不屬于自己的責任。
“為什麼是我?”周曜語氣很不好,被人掌控人生的感覺讓他心裡有些冒火,周宸夕為什麼要選擇他,他有什麼權利這麼做?
克裡博士慢條斯理的吃着飯,眼神透過老花鏡凝視着周曜。周曜和他的學生不一樣,周曜是個會把喜怒哀樂表現在臉上的人,雖然看得出他仍有克制,但至少有一絲煙火氣。周宸夕則不同,或許是因為從小長在實驗室的緣故,他在人情世故上似乎欠缺了什麼,總是一副冷靜的模樣,仿佛誰都走不進去。
周宸夕自殺前,為什麼要轉接自己的記憶給一個陌生人,這一點克裡博士也不明白。關于周曜,他的調查結果和天啟一樣,都是一無所知。至于他和周宸夕的關系,就更無從調查了。
“宸夕是個聰明的孩子,他選擇你,一定有他的理由,至于你的身份——”克裡博士無奈的聳聳肩,他并不能提供什麼有用的情報。
“天啟想要把我怎麼樣?”周曜的語氣帶着郁悶,有點破罐破摔的感覺。他現在覺得天啟就算真的要處死他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能讓周宸夕的計劃徹底落空,讓自己恢複自由。
周曜的想法全部寫在了臉上,克裡博士被這個年輕人豐富的表情逗樂了,在周宸夕的臉上很少能看到這麼豐富的表情。
“你放心,天啟不會這麼輕易的處死你的。”克裡博士笑道:“你的身份,在十二年前就有争論。究竟是救世主還是毀滅者,在天啟高層也沒有統一的定論。隻要能證明你确實在異種入侵的時候護住了外城的安危,将外城的危險降到了最低,天啟一定不會為難你的。”
這消息并沒有讓他欣喜萬分。
“但眼下這個問題确實有些棘手。外城的指揮官許昊安以身殉職,内城指揮官羅斯凱文也飲彈自盡,臨死前還删掉了異種入侵當日的全部通訊記錄。現在他們兩個人都死了,你在外城的所作所為,無從查證。”
“等等——”周曜被克裡博士帶來的消息震驚了:“你說羅斯凱文自殺了?”
克裡博士點點頭:“就在異種入侵的當日,畏罪自殺,死在了指揮室。”
這件事情太蹊跷了。周曜想不明白,羅斯雖然拒不打開通道橋,險些釀成大禍,但最後通道橋的密碼還是被周曜破解了,從傷亡來看,雖然嚴重但也不至于讓一個堂堂内城指揮官畏罪自殺的程度。而且為什麼要銷毀通訊記錄?既然都決定要畏罪自殺了,還會擔心通訊記錄被發現嗎?
“死亡時間呢?”
“大約在淩晨3點到4點之間吧,我記不太清楚了。”克裡博士問道:“天衛軍的政事我很少參與,隻是聽手下的幾個愛打聽閑事的研究員聊起來過,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時間太近了。周曜很清楚地記得,通道橋打開的時間是淩晨3點40分,也就是說,羅斯在通道橋開啟後不久甚至有可能在通道橋開啟之前就死了。
倘若是在通道橋開啟之後自殺身亡,那麼最關鍵的問題是,羅斯是怎麼判斷外城的損失超過了他的承受範圍,必須要以死謝罪?
從許昊安求救以來,羅斯一直沒有再和外城取得聯絡,他并不知曉這次異種入侵給外城究竟帶來了多麼大的損失。即便是通道橋打開,外城難民湧入内城,要想知曉傷亡的具體情況,也需要等待調查核實。這一過程至少也要花費好幾個小時,羅斯是怎麼在短短的20分鐘時間内就判定自己釀成大罪,要以死謝罪呢?
倘若是在通道橋開啟之前,羅斯就已經死了呢?
這個念頭在周曜腦海裡閃過,而且越來越清晰。從許昊安當初的描述上看,羅斯凱文并不是一個膽小懦弱的人,許昊安甚至到最後都仍抱着一絲希望。如果羅斯在通道橋開啟之前就已經死了,那麼他這次不同尋常的行為就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不是自殺,是滅口。
周曜在心裡默默地得出了一個結論,這是目前看來,最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