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看了眼時間,離上班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他上班的便利店就在對街,從家裡走過去也就五分鐘,很快,他可以再等個十幾分鐘再出門。
他在便利店上晚班,晚上八點到早上八點鐘,十二個小時,薪資也還算不錯,至少對于于南這個出獄之後一直沒有收入的人來說,這算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了,不看過往,不聽曾經,隻考察你能不能看好店、收好銀。
而且便利店的老闆還算不錯,允許他每天早上下班的時候從店裡過夜的熟食裡帶一些離開。
于南不貪,這幾天下班的時候都剛好有煮的玉米剩下,他就帶回家兩根熟玉米,自己半根,九月三吃一根半。
聽起來好像有些凄慘。
但于南知足。
等他幹滿一個月拿了工資,就能給九月三買狗糧吃。
于南在手機上輸入一串電話号。
他沒有存電話号的習慣,事實上,他的記憶力非常不錯,雖然稱不上過目不忘,但也差不多,當年上學的時候,他在班裡還算個尖子生,大多數時候,比起用某樣真實的載體去記錄某些東西,他更喜歡用腦子記住。
那樣他才有安全感。
“嘟嘟”聲響了幾秒,電話被那頭接通。
于南把手機貼在耳邊,“喂,您好。”
遲霧坐在床邊,用手撫摸了下聖經的封皮,反複告誡自己,于南是個正義凜然的人,他要是知道了自己幹了偷窺、偷聽之類的事,說不準要認為自己是變态了,不能這麼做,要做個态度端正的好孩子。
“把您的地址給我一個吧。”于南說。
地址?
誰啊。
于南主動要地址。
遲霧瞬間把剛才的想法抛之腦後,什麼好孩子,他現在是個沒人能看見的鬼!隻要他不說,于南不會知道的,沒有人會知道的。
成功說服自己。
遲霧站直身子,湊近了些,還頗有小心機地用指尖勾了勾于南的袖角,當然,沒勾起來,但他不知疲倦地搞着這幼稚的小動作,仿佛這樣就能蒙蔽上帝的雙眼——
上帝你看見了嗎,我在和于南玩遊戲,我沒偷聽他和别人的通話,也沒想什麼龌龊的事。
遲霧聽見那邊報了個地址。
是一道很年輕的男聲,聽起來和于南差不多年齡,雖然遲霧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這人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遲霧勾衣袖的動作慢了下來。
于南沒主動講過自己的感情史,遲霧倒是問過,不過是以旁敲側擊的方式。
于南講話很溫吞,大多數時候,他講話都給人一種娓娓道來的感覺,隻不過,他娓娓道來的是讓人昏昏欲睡的幼稚童話,而不是遲霧真正想知道的事。
遲霧旁敲側擊得實在太隐晦。
他那時候問:“于南,喜歡是什麼感覺?”
他本以為于南會用自己的經曆來告訴他喜歡是什麼,畢竟,電視劇裡不都說了,最好的老師總是喜歡列舉最真實的例子。
于南就是個好老師,他教會遲霧很多東西。
比如怎麼接吻,比如兩個人抱在一起的溫度有多舒服,又詛咒往往比祝福要來得更靈驗,所以遲霧詛咒他長命百歲平安順遂。
好吧,從最後一條看來。
于南這個老師還有待進修。
于南對手機那頭說了個“好”,就挂斷了電話。
這通電話就是為了問個地址。
問地址幹什麼,于南要去找那個人嗎。
他們是什麼關系。
同事、朋友、情侶,還是……..愛人?
遲霧想撲到于南身上親口問問他,順便再親一口,但現在他隻能蹲在地上畫圈圈,在一番思想鬥争後,他陡然朝着九月三汪汪叫了兩聲。
“汪汪汪。”遲霧試圖叫得标準,但他到底是模仿,叫得反倒字正腔圓的,非要說像狗叫的,也是聲帶損傷的仿生機器狗。
九月三懶洋洋地甩了下尾巴,蹲在主人腳邊等待命令,不想理他。
遲霧撇撇嘴,試圖說服自己。
于南看不見自己,現在隻能寄托希望于九月三身上,如果自己能參破犬類語言,和九月三相談甚歡,那他就能從九月三那兒套消息了。
遲霧說服自己了。
遲霧放輕聲音,叫了聲:“九月三?”
九月三扭頭看他。
遲霧咳嗽了一聲,清了下嗓子,“我說犬類語言不标準哈,可能我還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如果你聽懂了就點點頭,沒聽懂就搖搖頭,do you understand?”
九月三沒反應。
遲霧想了兩秒自己要說什麼,就直接切入正題,“汪。”
他先叫了一聲試試水。
他覺得自己表達出來明确的意思了。
“于南帶回來男人沒有”這句話應該汪一聲就夠了吧,短小精幹,這樣才能表達他話語裡隐藏的小心翼翼以及擔驚受怕,還有那麼一丢丢小期待。
“……..”
遲霧蹙了下眉,“九月三你不能是傻狗吧,這麼具有濃縮意義的狗語你都聽不懂?”
“……..”
九月三直接張開嘴咬了上去,尖牙朝着遲霧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遲霧被咬得一愣,感覺自己身體散開又重聚,當即“啧”了一聲,“還真聽不懂啊,九月三,等以後我和于南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就給你的狗語進修一下,不用謝我,我是來自人類國的外教。”
九月三:“……..”
九月三忍無可忍,直接化身豌豆射手,但它不吐綠豆,而是用嘴筒子一下下往遲霧身上怼,它要撕碎遲霧!它勢必做到!
遲霧沒躲,他覺得這也是增進自己和九月三之間友誼的一部分,就任由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