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霧蹲在浴室門口,視線緊盯着磨砂玻璃後那道模糊的黑影,開始恨自己粗心大意,他怎麼就沒交代一句浴室玻璃要全透明的呢。
現在水霧往上一覆,更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遲霧手裡抓着準備一會兒遞給于南的浴袍和睡衣,打算讓他自己選穿哪個出來,但自己又早早準備着,給身上套了件最輕薄的夏季款睡衣,短袖短褲,盯仔細點兒,還能看見睡衣貼在身上時候凸起來的骨頭。
萬一于南睡覺的時候把他當娃娃來抱,保住能發現他的身材比布娃娃好多了。
他的骨頭都比别人好看。
遲霧覺得自己特自戀,當然,僅限于在于南面前。因為上輩子于南總是誇他,好像在他眼裡,他就是個哪哪都好的标準比例,别人輕易比不上。
其實于南才是最好的那個,他身上的骨頭才是最漂亮的,遲霧想舔舔,還想咬一咬,像狗咬骨頭一樣,但他是人,他能一輩子隻守着這一根骨頭,保證忠貞。
裡面的淋浴聲停了。
遲霧立馬出聲:“我拿了浴袍和睡衣,你要穿哪個?”
“睡衣吧。”玻璃門被推開條縫隙,裡面伸出來支白皙的胳膊,水珠還順着往地上砸。
遲霧把睡衣放到他手上。
于南捏了下,“棉的?”
“嗯。”
遲霧自己穿薄的,給于南拿的卻是加棉的,怕他被吓着之後晚上會發燒,穿厚點兒方便捂汗。
見于南準備收回胳膊,他又叫了聲:“還有。”
遲霧遞過去個小布料。
内褲。
和他身上穿這個也是情侶款的。
于南出來後,遲霧就一直盯着他的腰看,像是這麼一直盯着,就能盯得上面冒出來個内褲邊邊似得。
注意到他的視線,于南放下擦頭發的浴巾,問:“怎麼了?”
遲霧這才遲緩地收回視線,說:“沒什麼。”
于南又問:“你不洗澡嗎?”
遲霧說:“洗。”
他也不顧忌着于南,當即就扯着衣擺往下脫,睡衣被他随手放到一旁,手又摸上了褲腰,見于南沒有出去的意思,甚至不躲不避地就那麼看着自己的動作,他反倒是先扭捏了下,不好意思往下脫了。
再脫。
于南就看見情侶内褲了。
遲霧腆着臉往下扒褲腰,剛露出個邊,于南就轉過身往外走。這下遲霧反倒愣了下。
他也下意識跟着往外走。
于南生氣了?
還是覺得他的身材沒什麼看頭?
遲霧的手順勢往小腹一摸,肌肉線條都還在,不至于真成骷髅兵,于南怎麼就走了。
于南聽見他的腳步聲,扭頭一看,“不洗了?”
遲霧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問,隻能收住話頭,視線往旁邊一瞥,說:“浴室有點兒冷,我來拿個外套。”
而後,他佯裝不經意地走到于南前頭,一手拿起搭着的外套,身子還故意稍微佝偻着,繃緊腹部肌肉,睡褲松松垮垮地挂在小腹處,露出欲隐欲現的人魚線,末端徹底隐在睡褲下。
于南的視線在上面一掃,也順帶着把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個大概。那睡褲太薄,幾乎遮不住什麼。
遲霧确保他看全了,才悠悠回了浴室,門也要關不關地留了條縫,淋浴灑下來的水還順着那條罅隙往外緩慢地流淌,而後被門前的厚地毯攔截住。
他的身體也時不時從那條門縫閃過。
浴室裡還是溫熱的,全是于南洗澡時留下的熱氣,一片沐浴露的香氣将遲霧徹底包裹在内。
泡沫塗抹全身,他和于南留下了同樣的味道。
香的。
遲霧洗完澡出去的時候,發現于南正坐在陽台的小搖椅上抽煙。窗戶打開着,風吹刮散還沒成形的煙霧。
于南的視線透過那層模糊正對上遲霧的眼。
遲霧朝浴室看了眼。
行吧。
于南那個位置應該什麼都看不見。
遲霧的頭發濕着,他走到于南身邊。
他準備的實在太過充分,房子裡連煙灰缸都備上了,全都是瓷的、顔色豔麗的款式,像是勢必要把于南這個淺色的人拉扯到濃烈的世界裡去一樣。
于南手邊的煙灰缸裡已經落了點兒煙灰,他剛準備把煙掐了,就聽遲霧說:“于南,你第一次抽煙是什麼時候啊。”
遲霧蹲在他腳邊,也不嫌嗆,湊得很近。
于南想了想,說:“挺小的時候。”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句:“因為那時候家裡沒什麼止疼藥,但是住的地方特别亂,門口有挺多沒抽到底的煙頭,為了止疼,就開始學着那些煙鬼,姿态猙獰地抽煙。”
他又笑,“後來到孤兒院裡,就被人說那樣特别醜,還給了我一闆止疼藥。”
遲霧沒聽他說過這些,隻覺得特别心疼。
他朝于南伸了伸手。
于南一怔,又笑,“幹什麼。”
他試探着把手搭上去。
遲霧抓住他的手後,又伸出另一隻手去搶他手裡夾着的煙。于南沒躲,看着他的動作。
遲霧卻仔細盯着那支燃到一半的煙看了數秒,而後在煙尾巴火星被風吹得像要滅了那刻把它輕輕咬住,緩緩一吸。
他像是很有天賦,沒被嗆到,甚至有樣學樣地往下壓着霧氣,過了肺,清淡的煙草味貫穿身體。
遲霧說:“假的,根本不止疼。”
他把煙掐滅到煙灰缸裡,又站起身,牽着于南往卧室走。
于南順着他牽引的力道坐到床邊。
遲霧再次蹲下,仰頭問:“于南,你哪疼,我給你揉揉。”
他當然知道自己比不上止疼藥,但是藥三分毒,于南從小就疼,從小就吃止疼藥,不知道被毒了多少分,他先給他揉揉,揉得好受些了,再吃半片止疼藥,能少吃就少吃。
于南盯着他那雙眼睛。
覺得,這人他這輩子都逃不過。
于南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動作很輕。
遲霧問:“手疼嗎?”
這個不能揉,傷口揉了就更疼了。
他認命地準備起身找止疼藥,卻被于南勾住小拇指。
“不疼。”于南說:“我困了,睡覺吧。”
遲霧觀察了下他臉上表情,問:“真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