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霧确實不一樣了。
記憶更改的他就像變了個人。
哪怕牽着于南的手也要時不時搞出些小動作,就像是把手當成了搖個不停的尾巴一樣,指尖連連刮蹭于南的手背,再用指腹在其上輕緩地打圈摩挲。
很癢。
于南側眸看了眼兩人十指緊扣的手。
又下雪了,雪花從天上飄刮下來,再落到兩人貼合的指縫裡,快速融化成小滴看不見的水。
風也帶着濕漉漉的感覺。
分明兩個人的手都凍得發紅,卻又好像再無止境地冒着熱汗。
遲霧走路的時候還總往于南那邊擠。
眼看着兩人的路越走越偏,幾乎要偏轉到馬路上,偏生遲霧還一點兒自覺都沒有,自顧自地接着往身側那人身上貼。
要是于南身上長出條能夠支撐重量的樹枝,他肯定立馬挂上去。
于南停下腳步。
遲霧也跟着他停住,扭頭看他,問:“怎麼了?”
遲霧額頭上還紮着幾層厚繃帶,臉被風吹得泛着紅,眼眶也有點兒紅,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說話時他還不自覺地輕輕搖晃兩人牽着的手,像在撒嬌,尾音也往上挑。
于南看着他,感覺這樣子的遲霧讓他有種錯覺。
就好像,兩個人從來沒分開過,從小一起互相哄誘着慢慢長大,沿着每條街道走過時遲霧都會這樣緊貼着他,就這樣,一點點,一天天,遲霧越來越依靠他,眼睛也隻看着他。
真是個讓人不想醒來的夢啊。
于南嘗試抽出那隻被牽着的手,但遲霧就像是難纏且生生不息的藤蔓,在察覺到他的意圖後立馬添增更多藤蔓來纏繞他,甚至越收越緊,根本不給他逃脫的權利與空間。
遲霧甚至連另一隻手也用上,兩隻手一起緊攥着于南的手掌,視線卻始終直勾勾地盯着他,還是用那種很可憐的眼神。
“牽手也不行了嗎?”
于南止住收回手的動作,卻看着他,沒說話。
遲霧就在這時用另一隻手往上攀,手指順着袖縫鑽進去,一點點地抓住他的手腕。冰涼的手指貼在皮膚上卻像火一樣,隐隐有着繼續往上燒的趨勢。
時間還早,但已經有不少商販在街邊,他們的視線四處胡亂飄着,尋找着潛在客人,最後又不約而同地聚焦在街邊那兩人身上。
遲霧對别人的視線很敏感,但此刻他就像感覺不到一樣,接着把手往衣袖裡鑽。他感受着于南手臂因為冰冷的溫度而生理性地戰栗,說:“于南,我冷,讓我暖暖。”
他甚至不明顯地弓着背,讓自己視線的高度一再降低,形成一種于南在居高臨下地俯瞰他的錯覺。
這是這種高低不平,越發凸顯他的脆弱。
遲霧見于南無動于衷,又小心翼翼地貼近,将自己的臉往他的方向靠,而後像傾訴般小聲地說:“醫生說我不能受凍,你摸摸,我的臉現在好涼,我真的好冷啊。”
他分明将自己置于弱勢,卻又極具反差地緩慢逼近,這哪是惹人憐的小狗,分明是朵正在收斂花瓣的食人花。
偏生他的一切小心思都如此易察,幾乎一眼便能看出,反倒讓人無法躲避。
畢竟,他隻是想和你靠得更近點兒。
貪心,但不過分。
于南倏地擡起另一隻手,摸了摸遲霧的臉。
遲霧反倒沒了進一步的逼壓,就定在那兒,任由他摸,還低聲說:“很涼吧。”
“嗯。”于南的聲音格外的輕,微不可聞,“确實很涼,暖暖就好了。”
但遲霧還是捕捉到了,他總是擅長這種事。
遲霧笑了下,彎着眼睛。
于南的手順着臉頰往上摸,摸到他的眉眼。
分明還是那副樣貌,記憶變了,整個人都變了。
也不知道在混亂的記憶裡,在醫院那段時間,受了多少苦,才能從學會這樣,往一個沒有過往羁絆、僅僅一見鐘情的男朋友身上依賴,甚至學會了些惹人心疼的小花招。
因為太孤獨了嗎。
于南眸色很深,裡頭藏着沒人懂的情緒,遲霧也不懂,他隻覺得于南漂亮。
遲霧快速地偏過臉,親了下于南的掌心。
做完,他就抽出塞進袖子裡的那隻手,而後牽着于南往前走。
步子很小。
他臉上帶着笑。
但遲霧不知道該往哪走,完全是瞎帶路。
于南也不攔着,就跟着他走到街頭,然後招手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址。
他們回家。
在車上很暖和,但遲霧還是往于南懷裡鑽。
知道兩人貼得近得不能再近,幾乎要鑲嵌到彼此皮肉裡去,遲霧才心滿意足地停了接着往裡擠的小動作,開始抓着于南的手指玩。
他發現于南手上的繭子少了不少。
覺得可能是出了院,沒了消毒水的整日洗禮,人都脫胎換骨了。
他又擡起腦袋看了眼車内後視鏡,但怎麼看也沒看出來自己哪脫胎換骨了,雖然長頭發了,但是好像胖了,皮膚也沒那麼白了。
遲霧洩氣得别開眼,又重新低頭鼓弄于南。
他沒别的玩具,最愛幹的事兒就是和于南膩歪,但今天的男朋友格外沉默,都不主動跟他講話了,可能還是因為有外人在,所以害羞呢吧。
但這樣的話,婚禮時候還怎麼接吻啊。
遲霧覺得得給于南練練。
他悄悄看了眼于南,才輕咳了一聲,提起點兒音量說:“你想去哪兒度蜜月啊。”
前頭的司機聽見這句,從後視鏡裡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就發現這倆人的距離……..怎麼好像熱戀小情侶啊,靠得忒近了。
于南在後視鏡裡和司機對上視線。
司機眼皮一跳,連忙擺正身子好好看路,但耳朵明顯豎起來了,跟監察局情報員一樣。
于南回了句:“你想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