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
溫琳雙手并攏在一起,往他面前送,完全就是等待手铐束上去的模樣。
“如你所見,我的朋友們也失蹤了,現在來讓我們開始辦案吧,第一步,先調查清楚地上那位的死因,現在,帶我回警局做筆錄吧。”
但警官哪敢給他铐上手铐,隻得将人家請上了警車。
坐上警車,一路順暢,大緻開離了那一片大雪覆蓋、荒無人煙的郊區,溫琳的視線輕飄飄地往外一掃,卻出乎意料的,就和不遠處坐在車裡的于南正對上視線。
于南開的那輛紅色跑車是遲霧的。
而車主遲霧,現在正倒在副駕駛,像是睡着了,雖然身上緊系着安全帶,腦袋卻低垂着,甚至隐隐還要向旁邊倒。
就在溫琳以為遲霧要傾倒過去時,一隻手掌伸過去拖住了他的臉。
與此同時,紅綠燈變了。
于南一手托着遲霧的腦袋,一手握着方向盤,随着油門踩下,那兩個人再次消失在溫琳眼前。
溫琳看着那潇灑的車尾氣,挑了下眉頭。
這算什麼,翻臉不認人?用他來堵接手遲延甯扔過來的爛攤子?
夠果決。
溫琳慢悠悠地說:“警官,我好像看見我朋友了。”
前方副駕駛的人通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揚聲問:“是剛過去的那輛跑車嗎?”
這條路上過路的車基本都是低調的黑車,哪怕有些鮮豔的顔色,也基本都是些平價車型,隻有那一輛拉法,從路中央穿過去,幾乎所有車主都在扭頭去看,主動讓開條路。
現在甚至隐隐變成了那輛車在前方為警車開道的局勢。
不快不慢的速度,恰到好處。
當真是膽大包天。
溫琳看着前面逐漸變得渺小的車屁股,應了一聲:“對,就是他們,剛才車過去的時候還和我對視了呢,有一個朋友好像被那人給吓暈過去了,還有一個好像怪擔心我的,一直在前面沒開走,就是因為怕我出什麼事兒。”
他說起謊來不打草稿,臉不紅心不跳的,張嘴就來。
前方的拉法卻絲毫不給他面子,直接一腳油門加速,車徹底成了團紅點,快速消失了。
溫琳連個磕巴都不打,自然地接上句:“剛才告訴他們在前面有點兒晃眼,讓他們開走了,一會兒去接他們做筆錄吧,畢竟人命關天,也不好耽擱。”
他一邊說,一邊低頭翻看手機,“我先給他們打電話說一聲。”
溫琳先是找到遲延甯的聊天框。
上面一大片綠色框的留言,隻有一條屬于白色,就是方才那條言簡意駭的“走”,顯得溫琳像個愛而不得的舔狗。
溫琳給對方發過去個大拇指的表情,也不指望能得到什麼回複,直接切轉到和遲霧的聊天頁面,播過去條語音通話。
不出所料。
是于南接的。
“喂。”
于南的聲音很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溫琳直接扔過去句:“南南啊,我先去做筆錄,你稍後過來,不要讓警官興師動衆地去接你們,浪費警力資源。”
于南聽着那頭的話,方向盤打了個轉,車朝着條稍窄一些的支路開進去,他聲音冷淡地說:“我要帶遲霧去看醫生。”
言外之意,誰惹的事誰收拾。
溫琳卻說:“醫生能看出來什麼問題嗎?或許看出來了也未必會說吧,有時候,找對人才是真正的對症下藥。”
那頭沒了聲響。
找對人。
于南開車的方向就是遲家。
遲霧的情況很不穩定。
分明已經恢複記憶,記憶卻如此脆弱,甚至不知何時就會威脅大腦,直接導緻身體陷入昏迷。
這種記憶,還有必要存在嗎。
但沒了記憶,這個人還存在嗎。
于南的視線如同一把冰冷的手術刀,他努力丈量着尺度,盡力不偏差,但眼前的路仿佛也在随着他的冷靜一起扭曲變形。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
最終,一個急刹,在将要撞向綠化帶時,車狼狽得堪堪停住。
這道急刹聲如此清晰地傳到聽筒那頭。
溫琳耐着性子等了兩秒,沒等來什麼别的聲響了,他漫不經心地猜測着,應當人還好好的。
他扭頭看着窗外的路面,低了些聲音,報出了警局的位置,說:“我等着你們。”
挂斷電話後。
于南解開安全帶,轉身去确認遲霧的情況,卻見遲霧已經蘇醒,正眼睛眨也不眨得盯着自己,像是方才不小心撞到哪處後被撞傻了。
“遲霧?”于南伸手去碰他的腦袋,想上手檢查一遍究竟有沒有磕傷。
但遲霧卻直接躲開他的手,倏地開口說:“于南,等這人的事處理完我們就走吧,出去生活一段時間再回來。”
方才他雖然暈着,意識卻像是醒着的,隊外界的感知格外清晰,那通電話裡,他自然聽見了溫琳的那些話,而且方才在房子裡時,也是他先聽見了外頭的聲響,感覺不對勁,于南才帶着他一起藏到了車裡。
過度活躍的思緒如用漂浮的羽毛,被風吹刮着往遠處送。
遲霧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安丁園時被熏香迷暈時一樣,隻不過那時都是昏睡的時間占大多數,隻有即将蘇醒時才會五感格外敏感。
就像現在,于南手掌貼靠過來時,他想努力保持自己的身體不動,等着于南靠近,但随着他的可以保持,身體反而由過度緊繃轉化為不受控制的抖動,之後牽動着神經,産生了閃躲的思想。
遲霧有一種直覺。
當初他入院化療前也有這種直覺。
就是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被操縱。
那時候是疾病操縱了他,現在好像,也是。
但那時候的一切都是□□的煎熬折磨,他挺過去了,而如今是精神上摸不着看不見的東西。
遲霧有種沒由來的心慌。
他伸出手去抓于南的手腕。
“等結束了,我們就走,好不好。”
他不是逃。
隻是,他需要一個确認期。
他需要确認自己的身體究竟是什麼情況。
如果太過糟糕,那麼短暫的快樂後,就該将一切撥回平衡線上,上輩子于南因他而死,這輩子他不可能畏縮着往後躲;如果一切不過是他杞人憂天的猜測,那麼就讓他嘗試着重新掌控好身體,再回到這場鬧劇之中。
于南說:“好。”
但下一秒。
一道極其響亮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溫琳敲響了駕駛位的玻璃。
他笑眯眯地看着車内兩人,尤其是在看向遲霧時,那眼中含着的笑意幾乎要化成水,再流出來。
“真貼心啊,直接把車開到去警局的必經路上,省得再找你們了。”
溫琳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手勢,說:“來吧,放棄這小紅車,和我一起坐警車回去吧。”
說是去警局的必經路,實則并非如此。
隻不過是調取實時監控,直接确定了跑車的位置,一路跟着開過來的。
副駕駛上坐着的那位警官沒那麼好說話,許是剛調任過來,雖然對着溫琳這不知深淺的富家少爺身份還算客氣兩分,但人命關天,命案在前,真相如何尚未抄底,怎可能因着溫琳那三兩句就直接放任嫌疑人在外。
警官站在警車前盯着幾人。
溫琳扭頭看向他,朝他扔過去個“放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