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因為遲霧的死而轉移調查方向。
于南本應被押送回哈市,接受審查,但遲母卻不知何時出面,竟一路尋着遲延甯的蹤迹,猜到了他所想要做的事,與遲父統一口徑,将事情歸結為自己點熏香時不小心使用了錯誤的有害品,而之後那場火,也不過是感情糾紛所緻。
而遲母隻有一個要求,将遲霧的屍首送過來,埋進遲家墳陵。
卻被于南直接拒絕。
遲母還在醫院裡接受治療,手根本伸不了這麼遠,哪怕派人強制性将遲霧帶回來,那屍首也難免在争執中出什麼差錯,最後,遲母退讓了步,要求要一小罐遲霧的骨灰。
于南不置可否,遲母卻全當他同意了。
之後的遲延甯沒走,而是在這兒短暫地停留了一段時間,住的地方,就在于南房間的隔壁。
很窄小的房間,隔音也不大好。
半夜他處理文件時能聽見隔壁的聲音。
是于南的說話聲。
到底隔着堵牆,朦朦胧胧的,像從遠處慢慢地被風送過來的,隔着層厚重的白紗。
遲霧的屍首沒被立馬送去火化,而是被于南就那麼一步一步背着,帶回了住處。
索性這家住處很近,那條路也沒那麼遠。
這一路,隻是有些冷。
而司機從始至終都開着車遠遠地跟在後面,他不知道遲霧已經沒了氣,隻當他還在睡着,但看于南的狀态不大對,有些擔憂,半夜來送了些溫羊奶。
但于南隻是找他借了根針。
司機哪來的針,隻能去找住宿處的老闆娘,勉強借來了根有些細的繡花針。
于南拿着那根針,将自己手指上被遲霧咬出來的那一圈傷口上的結痂劃開,又用針尖慢慢往下戳,頗具耐心地感受着針再也紮不下去的頓滞感,就這樣,将這枚永不生鏽的戒指戴得更牢。
當晚。
遲霧的身體已經冷得無法回溫,哪怕将空調溫度調到最高,哪怕用被子緊裹住他,哪怕于南一遍遍地去叫他,他的溫度也沒再回升過。
胸膛裡那顆心髒徹底停住了跳動。
或許不久之後,這具屍體就會開始腐爛發臭。
于南等了兩天,這兩天,他始終沒有感覺到那種鬼魂近身的寒意,他甚至還向鄰居大媽那兒打去電話,詢問九月三的情況。
但九月三很好,甚至吃胖了幾斤,沒怎麼亂叫過,大多數時候都是和大媽家裡那隻小狗一起玩耍。
帶來的熏香被于南全部磨碎,須臾,他端着水杯,叩響遲延甯的房門。
遲延甯開了門。
待看見于南舉着的水杯,又聞到股濃烈的香味,遲延甯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頭,問:“打算來找我同歸于盡?”
“沒有。”于南沖他揚揚下巴,“能進去嗎。”
遲延甯盯他兩秒,竟真的移開身體,讓他進去了。
随着房門被關上,走廊盡頭的監控閃爍着紅光,無聲地定格這一幕。
于南将水杯放到床頭櫃上,自覺拉開把椅子,坐到窗邊,他點燃了根煙,這是他煙盒裡最後一支煙。
他平靜地吸着煙,視線看着窗外,之後再沒和遲延甯有任何交流,仿佛他突然闖入,隻是為了上演這麼莫名其妙的一幕。
至于床頭那杯渾濁的水,遲延甯碰都沒碰,隻是雙手插着兜站在門前,遠遠地掃了一眼。
遲延甯先問:“準備說什麼?”
于南的視線穿過不散的煙霧落到他身上。
遲延甯覺得人真的是很神奇的動物。
分明于南還是那副模樣,他卻能明顯感覺到一種将死之人身上才有的苦感。
哪怕于南剝去臉皮,他肯定也能在血肉模糊之上看見一片正在悄然吞噬這副身軀的毒痕。
于南說:“我來是想請你,等我死之後,把我和遲霧藏在一塊兒,我已經找好地方了。”
他伸出手朝窗外指了下,外面漆黑一片,根本無從分辨他指的是哪個方位,隻能大概确定一個範圍。
“就在那個雪山上。”
于南從口袋裡掏出張名片,扔到床上,“我已經付好錢,到時候,你隻要幫忙聯系他們就好了。”
遲延甯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找自己幫這種忙,畢竟他可不會扮演什麼哥哥的角色,更不會設身處地地為遲霧考慮。
一旦于南死了,他說不準還會立馬将遲霧的屍體帶回哈市,無論腐爛與否、完好與否。
遲延甯當即說道:“我為什麼要幫你。”
但于南隻是看着他,抽完了最後這支煙,才将煙蒂怼在窗戶把手上,将它碾滅,之後站起身,淡淡說:“那算了。”
之後,他便從遲延甯身邊錯過去,像是打算就這麼走了。
遲延甯叫了他一聲:“水不拿走嗎。”
聽見他的話,于南腳步一頓,轉身走到床邊,拿起那杯水,仰起頭,一飲而盡。
遲延甯看着他的動作,冷淡地點評道:“送水的方法太過拙劣,下次記得換種方法。”
于南還真點頭應了下,“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