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兒!”妖帝朝她招招手:“今日來的都是熟人,你都認識的。”
西鹭扯着嘴角,這幾位可都太熟了……
以往為了讓瀾生在天界混個眼熟,攜他參加各類宴席。可宴會上人多口雜,難免聽到些不入耳的話。
她雖不喜張揚,可若知道有人欺辱瀾生,她絕不忍讓。酒桌上、仙會旁,隻要有人嚼舌根被她聽見,該訓的訓,可不會因輩份或身份而慣着。
比如前方左邊站着的東蘭山山神,她曾經一番斥責不留情面:“山神若是以後不好好管住你媳婦那張嘴,再亂嚼些有的沒的,我可要親手扇她個大嘴巴!”
還比如山神旁邊的大清河河伯,她記得當年參加河伯壽宴,他那龜兒子喝醉了,蹦出幾句不中聽的話,被她幾拳打進龜殼。要不是瀾生将她攔腰抱走,她袖子都撸起來了,要把他的龜殼給掀翻。
“為了姐夫,阿姐得罪了幾位仙家,值得嗎?”路蠻蠻曾擔憂道。
她的回答是:“我既已與他結為夫妻,他因身份而遭到羞辱,我理當為他讨回公道。”
況且她行得正坐得端,拳頭有據,訓斥在理,豈會任由旁人欺負自己人而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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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鹭快步朝衆人走近,左右扯不出友善的笑,遂放棄,面無表情同大家一一點頭。
“山神,河伯,神君,龍王。”算是打過招呼。
他們原本颔首應下就好。
但這次畢竟有備而來,天帝的叮囑尚在耳邊:衆卿此番前去,須提着心膽好生安撫,誠意要做足。
他們遂拱手行禮:“公主!”聲音整齊劃一,又格外響亮,恨不得将誠意貼在腦門上。
西鹭還是頭一回見仙家恭恭敬敬地回禮,且都是長輩。
這.....不合情理啊。
西鹭瞄了眼殿上的妖帝,又瞥了眼端坐在妖帝右側的瀾生,隐隐嗅出一絲不尋常。
妖帝是空桑山的主人,且論身份地位,他坐在大殿的上位接待客人無可厚非。但瀾生如今已不是帝婿,即便因為族譜還未除名,遵照輩份,他也不可與妖帝在望舒殿平起平坐。
另外,她分明記得大殿上方的左右兩側椅子都置于王位之下,可瀾生現在坐着的椅子……
西鹭眯眼觀察,發現他的位置竟比妖帝高出半個身位。
椅子胡亂擺放不說,父王居然還準許他坐在那裡?
妖帝見她盯着瀾生,知她心中疑慮,先作解釋:“瀾生受了傷,無法久站。且今日外邊有西風,這裡恰有屏風遮擋,免他受涼。”
這番關照說得頗有道理,隻不過出自妖帝之口,她難免稀奇。
但今日有外人在場,她不便多說,遂默默走到殿下左側的位置落座。
卻見幾位仙家依然站着,順口問道:“諸位怎不落座?”
山神側身,扯一抹笑:“來時一直坐在雲端,腿腳坐麻了,站着更舒服些。”
西鹭狐疑地打量他雙腿,心想他前些年剛過三千歲,腿腳這麼容易就能麻?看來神仙的身子骨也不怎麼硬朗嘛!
她又看向站得端正的河伯和神君,河伯稱:“我們也是駕雲來的,腿腳也還有些麻。”
嘿?這幾位年紀都沒過萬歲,今日這腿麻得真湊巧。
她目光一轉,落向年紀最長的龍王。龍王乃真神,總不能……
“龍王也腿麻?”
西海龍王尴尬地抽着嘴角,天尊在上,沒有開口準他們坐下,哪裡敢坐。
“都坐吧。”妖帝忽然發話。
幾人望向上方,視線卻往右偏,見瀾生微微點頭,這才一一坐下。
妖帝不擅場面話,遂與西鹭直言:“大家今日特意來此,專程同你和瀾生賠不是。”
西鹭恍然,難怪瀾生也在殿内。
西海龍王起身,先是痛斥二皇子那日的傲慢無禮,再端着夜明珠,上前擺在西鹭旁邊的桌上。
西鹭瞧了瞧身旁的夜明珠,她早就稀罕西海的紫光夜明珠,傳聞将這寶貝放在屋中,夜裡可以呈現海水流動的景觀。
其他三位沒來得及準備禮物,便道:“我等也是誠心來為昔日的不妥言行與公主緻歉!”
西鹭笑一笑,卻指了指上方的瀾生:“該受下歉意的人在那兒,當初被惡語中傷的都是瀾生。”
幾人面面相觑,隻是站着。
西鹭擡眼掃過衆人難堪的面色,實在納悶,之前個個在前夫面前趾高氣昂。今天卻畏手畏腳,愣是不敢走過去?
“鹭兒!”妖帝又适時出聲:“當初聽見那些話的是你,你更清楚來龍去脈,他們誠心想與你解開舊怨,不若先聽聽。”
“是是是。”山神道:“我們的确想與公主好好談談。”
見他們誠意滿滿,西鹭也不好繼續推脫:“既然長輩們今天想與我談,那我這個晚輩可就不客氣了?”
山神道:“不必客氣,将話都說開了才好。”
河伯附和道:“以往任何做得不周之處,公主也盡數說出來,我們方能加以糾正。”
“行。”今日既逮住機會,西鹭就跟他們好好算舊賬——
先是問山神:“我曾撞見山神的夫人與其他仙官夫人嚼舌根,說我前夫正經的本事沒有,就靠美色勾搭我?”
山神頓時面如土色,硬擠出一抹笑:“仙郎确實貌美,她才會有此誤解。我已與她嚴厲交代,往後再這般失禮胡說,便叫她去佘山守着。”
佘山常年有邪祟出沒,都不知吓跑多少位土地神。今日當着大家的面發誓,不論是不是客套話,西鹭也沒理由繼續為難。
便轉向河伯:“河伯壽辰時,我攜瀾生給您送禮,您那好大兒說他是個排不上位的地仙,不夠資格,上不了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