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鹭咬着牙關,将手掌貼在胸口,試圖将這些黑色絲狀物抽離出來。正運力,驚現一道銀色的光圈,堪堪将蔓延的黑絲圈起來。
她不解地觀察正閃爍銀光的圓圈,發現這光圈是由密密麻麻的細小符咒所構成。
呈閉合環狀的符咒,通常是為了壓制某種能力而設的封印。這道封印的出現,顯然與她心口溢出的不明黑絲有關。
封印是何時存在的?又是誰設的?
西鹭沒有半點印象。
她将手指緩緩靠近光圈,指尖試探地觸碰,銀光蓦地閃爍,心髒随即抽搐了一下,一陣錐心刺骨般的劇痛猝然襲來。
胸口的封印開始不停閃動,痛感一陣強過一陣,她痛得跌坐在樹旁,不過須臾,渾身冷汗淋漓。
西鹭吃力地扶着樹幹,另一隻手将領口扯開一些,清楚地看到光圈每閃動一次,她的心髒就像被一股力量狠狠擠壓,劇痛無比。同時,原本擴散的黑絲被迫往心髒的方向一點點收退。
當黑絲完全被逼回心髒,封印随即消失。
她驟然失力,身子一歪,往下倒去。一道身影及時沖過來,将她穩穩扶住。
“阿姐!”
西鹭半掀眼皮,迷迷糊糊地瞧了一眼:“蠻蠻……”
路蠻蠻瞧她頂着一張慘白的臉,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往下淌,擔心不已:“這是怎麼了!”
西鹭動了動唇,虛弱地開口:“我的情絲出了問題,胸口有個封印……”
心髒的劇痛幾乎耗盡她的氣力,她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句,再也撐不住,倒在路蠻蠻的懷裡。
“阿姐!”
路蠻蠻急忙抱住她,就見西鹭原本烏黑的頭發自發根處漸漸泛起橙光,肌膚也開始泛紅。
她登時就慌了,這是真身即将顯現的征兆!
西鹭強大的妖力與生俱來,所以出生不久便可自行變化人形。除非受了重傷,需集中體内的妖力用以自愈,如此便無法維持人形,否則她絕不會無意識顯現真身。
路蠻蠻不敢耽擱,抱起西鹭就要去找妖帝。
側邊陡然刮來一陣詭異的勁風,霎時打散她腳下剛剛聚集的風團。這勁風似夾着冷霜,令她通體生寒,禁不住一個哆嗦。
路蠻蠻剛要抱緊西鹭,雙臂瞬息麻木,竟使不上力了。
又一陣寒風襲來,刮得她兩眼直眯。忽然感覺懷中一輕,她驚忙睜開眼,懷裡已是空蕩蕩。
她眼尖地發現前方掠過一道熟悉的煙青色身影,這才想起瀾生近些年确實慣用寒冰法術,便急忙往西邊追去。
*
追到山坳的木屋,路蠻蠻見房門緊閉,欲上前。
屋内的瀾生好似清楚她的一舉一動,立刻出聲:“你且在外等待。”
她哪有心思在外面等着,提步繼續往前走。剛走兩步,雙腿蓦然麻木。她嘗試數次,整個人就像被凍在原地,根本動不了。
“你若安靜待在外邊,我便解除你的禁制。”屋内又傳出瀾生的聲音。
路蠻蠻卻詫愕:他雖已成仙,可論修為、功力皆在我和阿姐之下,居然能隔着屋門,瞬息之間施展禁制,将我阻攔在外?
但眼下還是惦記西鹭的安危,她暫且顧不得多疑,忙問:“你有辦法救阿姐?”
“我将她帶過來,自是有法子幫她。”
他的語氣倒是平靜,聽不出半點慌張,想必是有辦法吧。路蠻蠻心知繼續争執隻會耽誤救治,遂答應在屋外等着。
瀾生也信守承諾,立刻解除她的禁制。
路蠻蠻默默守在屋外,冷靜下來後,擱置在心底的困惑複冒出來——她雖不是仙,但好歹修煉近千年,剛才居然被一個飛升不過三百年的小仙給壓制得無法動彈?且連續被他壓制了兩次!
這就是阿姐昔日挂在嘴邊的——‘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
狐疑之間,半年前在西海上空撞見的一幕匪夷所思的場景,不期浮現在她腦海——
那日,路蠻蠻依父親囑咐,将火琉璃帶去渡仙澤,贈予虛妙仙君,是為答謝仙君曾出手醫治她的大哥。
途中恰好經過西海。
飛不多時,原本平靜的海面驚現一道巨大的漩渦,漩渦四周波濤洶湧。她好奇地眺望,就見一條黃龍從漩渦中央鑽出來,騰飛在半空。
黃龍在海面上方不斷盤旋,聲嘶力竭地吼叫,聽着格外痛苦。
她留心觀察,竟看見龍頭上立着個人,那人着一襲霜色長袍,不論黃龍如何扭頭擺尾,他巋然不動。即便他身上的長袍也隻像被微風拂過,衣袂輕盈地飄動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