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胡言!”西鹭厲聲打斷:“我夫君原本是個凡界的道士,哪來的神軀?你霸占了我夫君的肉身,就來編排這些連篇的鬼話!說,瀾生的魂魄在哪兒!你把他怎麼了!”
他的意識覺醒後,始終沒有坦白,便是擔心西鹭一時無法接受。見她如今這等抵觸,甚至連解釋都變成了開脫的借口,他已然不知該如何讓她信服。
而她對‘瀾生’的護持和執着也令他頗不是滋味,便不清不楚地回了句:“這副肉身隻能存在一個魂魄。”
這話徹底瓦解西鹭心裡僅存的一點希望,握劍的手掌氣得顫抖,導緻偏了半寸,鋒利的劍刃瞬間割破他的肌膚,泱出鮮紅的血。
西鹭愕了一刹,趕忙将劍從他身上移開。
他身子順勢一動,輕易破了擒仙術,看得西鹭目瞪口呆,也崩潰至極。
她不住搖頭,自言自語:“憑瀾生的能力,怎麼可能掙脫我的法術。”
他站在西鹭面前,一步步迫使她後退,最終跌坐在椅子上。
他彎下身,握住她發顫的肩膀:“你是在乎這副皮囊,還是皮囊之下的魂魄?”
她睜着一雙光彩盡失的眼,讷讷地說:“我在乎的,是我的夫君。”
“我不是?”你的夫君嗎?
“你不是!”西鹭顫顫地喘了兩口氣,語氣驟然軟下來:“瀾生在哪兒?你告訴我好嗎?他的魂魄在哪兒呢?”
她問得格外小心,帶着幾分乞求。
他無力地垂下肩頭,反問道:“我說我就是瀾生,你要如何?”
西鹭失神地望着他,咬了咬牙:“你這掠奪他人肉身的邪魔……我要休了你!”
當初面對瀕臨崩潰的西鹭,他自私地封印了這一憶。本想着日後與她感情漸深,再尋個合适的時機将來龍去脈詳盡說與她。
怎料随即而來的西海之行和素舒的出現,将他的計劃徹底打亂……
*
瀾生将這段記憶重新封印後,神念便離開這一憶,回到她的識海中。
因他神力的作用,西鹭的識海變得混亂,一道道彩色光帶在他面前雜亂無序地掠過。倘若不盡快出去,便要耗損她的心神。
恰時,一道瑩瑩白光猝然從他眼前掠過。刹那間,他的神念與之呼應,閃現一段十分久遠的記憶。
這段記憶發生在他執掌九天之時,可那時西鹭尚未出生,她的識海中怎麼會存在萬年前的記憶片段?
瀾生來不及多想,急忙追向那縷光帶,并進入那一段記憶。
***
放眼遠處,紫輝爍爍罩靈山。神鳥齊振彩羽,舞作七彩霞光;端看近處,金光晃晃疊寶殿。清泉彙成玉池,滋養剔透瓊花。
這是萬年前,仙雲缭繞的九天神宮。
他掌管神霄九司,居住的雲光殿便坐落在九天神宮的頂巅,與斑駁陸離的天河遙遙相望。
此刻,他就坐在與九天靈氣化作的雲霧融為一體的雲光殿内。
時隔多年的景緻重現眼前,令他恍惚了片刻。
“師父。”前方一人闊步走來,是他的大弟子玄章,正是如今的閻王。
玄章跪坐在對面,瞧了眼他身旁之物,問道:“師父當真要護着這枚蛋?”
他微側身,擡手輕輕撫過蛋殼:“我答應過欽原族的族王,保他一脈。”
“欽原族的族王雖以投靠九天換取族内一脈留存,但他們曾是陸吾麾下得力将士,也參與了四海水禍。他這一脈,即便師父要留,師祖也定會要求師父除盡其神力。淪為凡獸後,孵不出來,照樣是死。”玄章顧慮道:“師父何必為了這枚終成死胎的蛋,與師祖争執?不若将它丢到下界,生死由天。”
正說着,蛋殼通體泛起橙紅色光芒,一閃一閃的,如一呼一吸。
玄章不禁稀奇:“這鳥蛋還會發光?”
瀾生将蛋抱在掌中觀察,一邊道:“它有些靈性,應是不滿你的話。”
“靈性?”尚未育成胎體的蛋,哪兒來的靈性?玄章忽想起什麼,詫道:“師父該不會用神力将它育成胎體了吧!”
瀾生眼中含笑,靜靜端詳。
蛋殼透出的橙光将他手掌烘得暖暖的,随着光芒逐漸收斂,蛋殼的溫度也降下來。他掌心徐徐聚力,将神力渡入蛋殼,原本隐沒的橙色光芒複綻,且較方才更為明亮。
随着橙光愈亮,蛋殼也變得透明許多,依稀可見裡面的小小胎體。它一動不動地蜷縮着,唯獨心髒的位置正撲通撲通跳得急促,是在拼命吸收他的神力。
玄章看見這胎體已然成形,瞅了眼師父,問道:“師父喜寒趨涼,打算怎麼孵這喜陽趨熱的鳥蛋?”
孵蛋?
瀾生若有所思地看着蛋内剛剛成形的小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