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珩舟面色白了一瞬,沒有立刻作答。
他也并非刻意挑釁,隻是蕭玄之事,着實有些許微妙。他咬牙,平穩語氣道:“不必了,我怕您的好徒兒,先将我劈了。”
烏蘭隼冷笑一聲,語氣透着幾分諷刺:語氣中帶着幾分諷刺:“倒是提醒我了,今日還得感謝殿下點撥,否則我的好徒兒恐怕此刻已經将我劈了。”
她所指的,是那隻蒼鷹。
她放在梁國的斥候,在梁國攻上北涼腹地一戰後,分明已經暴露了身份。今日卻突然收到來信,顯然那人也混在梁國的軍中。
交戰之時來信,隻有一個目的,便是引起她的注意。
烏蘭隼心知肚明,敵方目的無非是想分裂北涼之力,卻也不得不被将了一軍。眼下說是感謝,面上卻是極為不悅。
蘭珩舟淡淡一笑,緩緩開口:“烏蘭将軍,倒也不必如此客氣。”
接着說道:“若您的徒兒能承您半分真傳,恐怕北涼早已是囊中之物。”
林風吹過,樹影婆娑,身後烏蘭隼并未作聲。
蘭珩舟見狀,便繼續試探道:“不知烏蘭将軍是否有興趣,替你那徒兒與梁國将誓約繼續履行?梁國承諾的,必定一分不少。而北涼單于的位子,由你來坐,倒是最為合适的。”
烏蘭隼冷冷道:“我們北涼的事,就不容蘭珩王您操心了。”
她頓了頓,寒意更濃:“眼下,還是多操心操心您自己為好。”
蘭珩舟卻一聲輕笑,似是挑釁般道:“可若北涼單于沒了,術赤将軍繼位。他看你那眼神,就跟要吞吃入腹似的,真替你……”
話未說完,身後烏蘭隼已然出手,猛地伸手掐住蘭珩舟的脖頸,将他的頭狠狠掰轉過來,側頭,眼神透出一股逼人寒氣:“珩陽王,你若再敢多言,我就先割了你舌頭。我義父他絕不會……”
有事的。
話未完,前方馬隊驟然停下,緊接着一名将士急聲喊道:“烏蘭将軍,不好了!”
烏蘭隼迅速甩開蘭珩舟,高聲問道:“什麼事?”
那将士慌亂地說出:“單于……單于……他不行了。”
烏蘭隼聞言,臉色瞬間一變,帶着蘭珩舟飛身下馬,将他推到一旁,冷冷命令:“看住他。”
随後,轉身朝前方沖去。
北涼單于已被幾名将士攙扶着下馬,身形搖搖欲墜,血迹斑斑地染紅了他那厚重的獸皮盔甲。他面色如紙,蒼白無比,雙眼半睜,神色渙散,唇色早已發青,呼吸急促而微弱,幾乎聽不見氣息,唯有喉間傳來低沉的震顫聲。
“義父!”烏蘭隼沖跪到了他身前。
北涼單于散開的瞳孔聞聲,艱難地将視線聚焦,勉強擡起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然而身體的力氣已然消耗殆盡,指尖隻是輕輕觸碰,便再次無力地垂下。
他艱難地從喉嚨裡發出兩個字:“葳葳……”
烏蘭隼一愣,但還是應道:“我在……”
那是她母親的小名,在北涼,葳葳寓意着草原上草木繁盛、花朵綻放的意思,是生命力和旺盛的象征。
烏蘭隼隻見過母親的畫像,畫中她面容冷寂,神色如死灰,沒有半點生機。畫中女子與“葳葳”兩字,似沒有絲毫關系。
在他人的隻言片語中,她漸漸拼湊出另一個她。她母親比北涼單于年長五歲,兩人雖是自幼青梅竹馬,她卻始終視單于為弟弟。
她母親貌如名,猶如草原上最繁茂的鮮花,明豔動人。
一朵灼灼其華的花卉,無論走到哪裡,總會吸引無數追逐的目光。
草原上的漢子們如風般追随在她身後,英勇且果敢,個個如蒼狼。
可她偏偏看上了那個從梁國來的使臣。
那使臣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還是少年模樣,卻不似北涼那些少年般粗曠。他膚色如蒼雲般白皙,眼神如清泉般純淨,猶如山林般清秀亭勻。
她跑快了撞着他,他毫無防備,被撞得倒退幾步,聲音柔和:“抱歉,是我沖撞了姑娘。”
她手握馬鞭擺了擺手,笑得明朗:“沒事的,是我自己撞上來的。”
聲音如銅鈴般清澈。
少年下意識擡頭與她對視一眼,随即,他又低下頭,耳尖泛紅。
那一抹羞赧,竟讓她的心也微微動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