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應了一聲,姜應啼跑了兩步追上去,隻和姬乘淵隔了一個身位走着。
姬乘淵斜眼看着她,神态居高臨下,眉毛輕挑,這才滿意了。
西邊暗淡的光線将兩人的身影拉的長長的,逐漸模糊界限,像是兩個親密無間的人在并排行走。
不多時,姜應啼擡頭,夕陽為碧波宗的建築鍍了一層橘黃色的光圈,青山環繞,猶如仙境。
姜應啼此刻會心一笑,越過姬乘淵三步并兩步率先跨入門檻。
那裡,有她的家人在等她。
白衣女子背影倩麗,伫立在不遠處。
姜應啼喚了一聲,“欣兒。”
少女回過頭,面容不似平日的平靜無波,愁雲慘淡。
粟欣趕了幾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姜應啼的手掌,“師姐……青雲寄信來了,師弟他……”
姜應啼心裡咯噔一下。
深切的不安感湧入心頭。
*
碧波宗三弟子——淮知。
此子雖然身為醫修宗門的弟子,但是對于醫術一道毫無慧根,卻在劍術一道上嶄露驚人的天賦。
宗主林妙兒見之不忍徒兒的天賦埋沒,淮知十歲時,用青雲劍宗近年的人情換淮知在青雲修煉六年,青雲必須待之親傳弟子之禮遇。
從那天開始碧波就開始無條件救治青雲受傷弟子,隻收取藥材成本費,期盼他們能善待淮知。
姜應啼怕師弟在碧波受了委屈,賺到的靈石都會抽取一部分寄去青雲,高階丹藥更是源源不斷送過去。
現在他們青雲劍宗竟然告知她淮知在上一次的曆練中越級挑戰妖獸不幸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就連本命劍都在戰鬥中碎掉了……
姜應啼收緊手掌,慘白的紙張被她握再手心,手背上藍色的青筋繃起。
她赤紅着雙眼,眼眶通紅,眼裡兇光畢露……
淮知一向聰慧謹慎,是絕對不會主動去挑釁境界在自己之上的妖獸的。
姜應啼手掌捏緊連窗沿,她低下頭,深深吐出一口氣,再擡眼時那種恨不得殺了青雲滿門的駭人殺意斂入眼底。
隻是那黑如夜幕的眼珠還泛着淩人的寒意。
姜應啼道:“我要去青雲。”
粟欣愣了一下,她盯着師姐的眼睛,又立馬答,“好。”
無論師姐做什麼決定她都會支持她的。
何況……粟欣雙目一寒,小師弟在他們青雲宗的管轄下出了事,他們也别想逃脫責任。
如果不是碧波宗需要一人留守,她也必然是要去讨一個說法的。
她倒想問問他們青雲宗這幾年來靠着她們碧波宗的獨樹一幟的超品晉級丹療傷丹,一躍成為了劍宗之首,籠絡吞并各種小仙門,現在竟然如此苛待她的師弟。
他們就應該供奉神明一樣感謝淮知!嚴絲合縫地保護他!而不是讓他受傷到昏迷!
粟欣到臉色比鍋底還黑。
她翻手取出一個小匣子,“師姐,這是我最近做的一批毒品,你帶着護身。”
姜應啼接過匣子,神色不明地撫摸着上面的紋路,莫名問了句,“什麼地步?”
粟欣卻聽懂了她的意思,她矜持地略一颔首,“青雲宗宗主境界不明,其下所有人皆有效用,越低價越有成效,高階的隻能撐一時半會。”
“夠了。”姜應啼收起匣子,面色肅然,目光深深地望了一眼青雲劍宗的方向。
她擁抱了一下粟欣,“欣兒,我不在的時間裡沒什麼要緊的時候不要離開宗門,注意安全,有什麼事情先給我來信。”
粟欣閉上眼,感受師姐身上令她安心的馨香,“知道了,師姐,你放心吧。”
姜應啼帶走了一些丹藥就離開了此處。
夜色昏暗,濃重的黑仿佛潑墨一眼望不到邊際,小雨忽至,淅淅瀝瀝落在大理石台階上,姜應啼沒有打傘,直接走在雨幕下,步履沉重。
一道男聲戛然從身後響起,“你要去青雲宗。”
那道聲音清潤悅耳尾音又帶着本人慣常的慵懶随意。
姜應啼沒有回頭,她面無表情,語氣森冷,“你偷聽我們說話。”
“沒有。”姬乘淵從身後繞上前,他的衣物幹淨清爽,淅瀝的小雨自動繞開他,在身上上端形成無形的保護罩,“無意間聽到罷了,隻聽到這一句。”
他并沒有說謊,到了他這個境界,别說她們在房間内說話了,整個碧波總地風吹草動他都盡收眼底,事實上他确實不是故意聽到的,隻是在離開前那一句清脆的我要去青雲,就如同離矢之箭,灌如雙耳,讓他腳底生根,移不開半分。
幾秒後,姜應啼絕然地拔步離開,她沒有任何心情再與他互扯。
隻抛下一句,“随你。”
聲音很輕幾乎被夜風一吹就散了。
姬乘淵聽到了。
淡青色的身影走遠,他還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背影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一個小針眼,再到消失不見,他才一揮衣袖,也離開了。
濕潤的雲霧包裹着連綿的山脈,山體的蹤影被遮擋,翠綠的山甯靜,安靜,寂靜。
連糾纏不休地蟲子都停止了鳴叫。
隻有雨滴落在泥土草叢中都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