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淵沒什麼不會的東西。
按理說人格之間的記憶不共享、能力也不共享,但忻鸢偏偏強求了,他把主人格所會的才能一樣樣抓在手裡,是個堪稱完美的替身。
陳舒杭第二次看着窗外限速牌子以極快的速度被車甩在身後時,弱弱發言:“能不能降速……”
忻鸢無視他對自己車技的質疑,提速,轉方向盤,甩尾拐彎。
他現在代表的是淵淵,他就不降。
副駕駛座上的人額角重重磕在車窗玻璃上,撞得懵圈,眼前冒星星,噤了聲。
他明明系安全帶了。
忻鸢越開,周圍越不對勁。
除了卡在視線盡頭的追蹤目标,他身邊再無車輛,寬闊的馬路空空蕩蕩,隻有信号燈還在遵循着時間變化。
天空鋪着尋不見終點的灰。
陳舒杭心中發麻,他不害怕會飄到身後的鬼魂,也不怕離奇出現的屍體,可他怕這樣逐漸陷入詭異還抓不住源頭的世界。
好像這條路永遠開不到頭。
他探頭瞄了眼導航屏幕,看到正在逐漸靠近的地點後,張大了嘴巴。
已經進入包着電視台和廣播台的紅圈裡了。
前方的卡車在漫長的車程中化作一個小點,最終消失,忻鸢沒有停下,他給導航設了目的地,直接按着去廣播台的路線走。
到了一堵高牆前,導航系統自帶的機械女聲念着“目的地已到達”。
如果醒着的人還是忻淵,他會聽出車導航的聲音和洗腦廣播是同一個。
沒地方停車,他打着方向盤轉進草地,在車燈被樹幹撞碎前穩穩停下。
陳舒杭為颠簸的車程結束幾乎感動到要落淚,他去拉車把手要下車,卻被忻鸢攔住。
“會開車的吧?陳醫生。”青年眉眼彎彎,禮貌而疏離,他手臂橫在陳舒杭的脖子前,抓着座椅邊,“現在您有兩條路可以選,一是開着這輛車回去。”
“二是?”
陳舒杭盡力擺出了不落下風的淡然姿态。
謎語人忻鸢偏不把話講明,釣着陳舒杭猜。
他想說的第二條路其實是自尋死路,算了,死在這個副本讓對方知道點教訓也好。
“随你。”忻鸢收回手,順帶拎走了醫生懷裡的槍,自顧自下了車。
手機上實時更新的天氣預報連續四天報晴,現在戶外卻刮着大風,他頂着風走了大半個圈,繞到高牆所圍地界的正門前。
導航指引的方向把他帶入了側邊的死胡同,面前的車輛專行道才是進廣播台的正确路徑,如果換個沒耐心找門的人恐怕就要被上導航的當了。
忻鸢看到鐵門大開着沒關,猜測估計是因為卡車進去過了。
剛剛的路上太空曠了,卡車司機隻要稍微注意一下後視鏡,就能發現有一輛黑色轎車在跟蹤他,那這又算什麼呢?狼故意留的門,覺得不過是一隻小羊而已,掀不起風浪,放進來也無所謂?
他就喜歡和他站在對立面的人産生這樣的想法。
忻鸢正打算走進去,有人在後面喊他。
“等我一下啊——”
陳舒杭跑過來,聯珠鳳蝶警戒地爬上了他的肩,翅膀在風中抖着。
任他再怎麼加大音量,走在前面的人都沒給予理睬。
忻鸢回頭看到了那隻蝴蝶,腳步頓了一瞬,随即摸出一顆咖啡糖含進嘴裡,仰頭看被牆體圍起、建在一左一右的兩棟建築物。
橢圓底座給上方傾斜彎曲的圓錐提供了穩定性,左邊的黑色牆壁上綴滿了爬山虎枯藤和不知名的細花,右邊的白牆則幹淨嶄新,幾個高層的小窗口透出燈光。
這兩棟應該分别就是廣播台和電視台了。
他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紅圈處于羊圈市的邊緣,如果将紅圈看作羊頭頂偏前的位置,那這兩棟樓就是羊角。
隻有被蒙蔽的人才會長出羊角。
兩棟樓的外形一模一樣,區别在于一棟新,一棟肉眼可見處于廢棄的狀态,陳舒杭不依不饒地跟上來,随着忻鸢的視線仰視:“你要去哪邊啊?”
忻鸢不多猶豫地選擇了右邊的新樓。
果然,他在新樓的門前看到了寫着“廣播台”的金屬牌子,那左邊的廢樓就是電視台。
忻淵留下的便簽說了,羊圈市每天都在使用的隻有廣播,所有電視都處于關閉狀态,這一點很奇怪。
存在便說明曾經使用過,他要忻鸢查清這件事,是電視和廣播互相幹擾隻能留一,還是發生了取代關系。
洗腦是馴化替罪羊中重要的一環,是需要替罪羊的城外人在洗羊圈裡人的腦子,查廣播台,說不定能找到關于城外的信息。
忻鸢擡手按在門上,獵/槍抓在身側,将注意力凝成一點集中在門縫上準備面對突發事件,緩緩推開了門。
陳舒杭不自覺地躲在他的身後,蝴蝶飛在兩人身邊,紅珠花紋隐隐泛着血光,看似脆弱的生命體竟然在風中不受幹擾了,身邊像攏了層透明屏障似的。
出乎意料的是,門被推開後,裡面什麼都沒有。
溫暖的空調風漏出來,驅走了門外人身上的寒冷,明亮的迎賓大堂空空如也,保持着有人常來的整潔樣子,卻看不到半點活人近期來過的痕迹。
垃圾桶是空的,雜志櫃裡的每一本冊子都呈九十度豎直,地毯邊上還挂着價格吊牌,咖啡機旁邊的杯子還包着塑料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