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寒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師姐尚在神風門時的洞府。
對他而言這段時光不算多麼美好的記憶,但也不算太差,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對于師姐而言的美夢竟然是這一刻。
“别裝啦,我知道你醒了,”應銜月離他很近,雙手撐着下巴,有些惡作劇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越江寒有些苦惱地憋了會兒氣,心裡面琢磨着師姐那會兒似乎并不是這幅機靈鬼的模樣,但也隻是想了一會兒就被憋得睜開了眼,他坐正身子眨眨眼,佯裝可憐猶豫着問道:“這位師姐,是你救了我嘛?”
應銜月收回了手,對上那雙無辜清澈的眸子看了一會兒人,才咧着嘴壞笑道:“那當然是我救了你,不過小子你不知道我是誰麼?”
越江寒當然很想回答她的問題,他知道,他認識,她是他最珍愛的師姐,可惜這黃粱夢若非夢主自我意識到,别人的話說再多那也隻會讓這夢攪得更混,到那時别說是他,就算是天上神明來了也救不了師姐。
漆黑的眸無聲地散發了些許怒意,但很快又被他斂去,越江寒抿了抿唇,輕聲道:“不知道……”
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分明第一次見過,以及這種讓人欲裂的頭疼。
她是要想起什麼事了麼?
應銜月強忍着那股感覺,道:“我叫應銜月,是你的師姐,準确來講這裡的内外門弟子都要稱我一聲師姐。”
越江寒點了點頭,應銜月見此隻覺得剛才那股念頭實在奇怪,甩了甩腦袋,又說:“在你傷好前就待在我這裡吧,放心好了,不會有什麼妖魔鬼怪來打擾你的~”
然而夢中時間恍若河流,不知覺間,竟眨眼過了三年。
越江寒吐閉眼納了一口氣,焦慮感再次湧上心頭,事實上從進入這夢裡開始的每一天他都過得無比煎熬,心中甚至有種預感,若是不快些找到出去的方法,師姐隻怕真的要沉淪至此了。
“師弟師弟!今天跟師姐一塊下山吧!”應銜月歡快地闖進了越江寒的房中,打破了他的思維。
越江寒緩緩睜開雙眼站起身迎上應銜月,道:“師姐,江師姐不是不允許你出去麼?”
聽到了“江羨魚”的威名,應銜月抖了一下,但看向身旁那個自從一年前就開始莫名其妙在她身旁晃悠來晃悠去的奇怪闆子上寫的,今日若不下山去樂靈謠就會死,她就站的格外筆直。
她從那時被撿回來後開始就覺得這個世界有種異常違和感,隻是世界似乎在盡力抹除她對于這種違和感的感知,但直到師弟的出現,那種違和感再次油然而生。
于是當這個闆子發出這樣的警示之後,内心深處有個聲音就告訴她必須這麼做,雖然還是想吐槽一句從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闆子。
“沒事,反正我之前也偷跑出去過那麼多次了,二師姐也沒真的拿我怎樣啦~”應銜月攤了攤手,然後拉住越江寒的手腕就往外跑,“總之這個事就當我們倆之間的秘密,不好嘛?”
越江寒微愣,望着笑得燦爛的少女,無論夢中夢外,師姐都是如此明媚的,向着光芒裡的,不如他一般生來就該是在爛泥中生長的。
喉嚨微微吞咽,這三年間心中難得滋生了一股偏執的邪念——就這樣的,他和師姐待在這裡不好麼?這樣還管什麼師姐會不會喜歡賀澄慕了,管什麼仙族魔族,管什麼師姐會不會離開,師姐這輩子就會待在他身邊了吧。
呦~就這點心理還打算保護你的師姐啊?心裡面莫名出來了一個聲音。
什麼意思?
是啊,留在這兒沒什麼不好的,能圈住你的師姐一輩子呢,那就留在這兒吧。
不對——越江寒呼吸紊亂,他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他留在這裡就算了,但師姐不行,留在這兒,連魂魄都會被禁锢住,不得超生。
越江寒眼角有些微紅,發梢也被汗水浸濕了不少,但也微微擡眸笑了笑,輕聲回道:“好,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神風門的弟子若未有批準,是禁止前往樂靈謠的,這也就是為什麼應銜月要偷偷跑出去,有時候她都懷疑自己的師門其實是不是一個尼姑庵或者和尚廟什麼的。
然而作為月華仙尊月無淩的管轄地的樂靈謠也是如此,秉承着月華仙尊的風格,樂靈謠這清麗優雅的地方,也沒有太多與世俗欲望相關的設施。
應銜月常常上書師尊不要讓底下的百姓也跟着當和尚,但師尊腦子的思維直來直去,她覺得那種地方會霍霍她的子民,所以從一開始就也不要存在的好,也因此樂靈謠成了搬遷人最少的地方。
應銜月長歎一口氣,眼神再次瞥向那個晃得她眼睛疼的發光闆子,這次又是什麼?啊——要她出去?去哪?去别的尊者的地界麼?應銜月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違和感就在這裡,從她成為師尊的弟子之後她還沒有去過樂靈謠以外的地方。
但毫無疑問這是值得懷疑的,師兄師姐們大多不滿十五歲就能自己出城曆練了,隻有她,哪怕已經十六歲卻也依然未曾走出過這座城。
應銜月深吸了一口氣,道:“師弟,我們出城吧,樂靈謠也沒什麼可玩的對不對?我早想去霧雅山颠了!小師兄說那兒有很多美味,我特别想嘗嘗,畢竟師弟你也知道樂靈謠的菜都那麼清淡。”
這是令越江寒也沒想到的展開,但他隻是眨眨眼,毫不懷疑地點頭道:“好,師姐”
應銜月很驚訝,她拉着越江寒出來這件事本來就很讓人無語了,現今又和人家沒頭沒腦地說要出城,換她肯定會說神經病吧,她笑道:“你不問我為什麼麼?”
越江寒搖頭,“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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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靈謠和霧雅山颠同屬于仙界,即使步行而去,以修行者的速度也不過半天就能到達,更不要說修行者也不會用步行這種笨方法的。
禦劍而行向着仙界的極北之地出發,霧雅山颠常年落雪,入此地的人都會不由贊歎一聲雪園,隻是遠遠望去就可以看到那染了白雪的山脈。
而越發靠近也越能感受到那裡的寒冷,應銜月呼了一口冷氣,連忙給自己和越江寒加持了一道禦寒術,想着又擔心不夠,便扭頭問道:“師弟,冷麼?”
越江寒望着那茫茫雪山,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寒淵山時的日子,說起來寒淵山與霧雅山颠同屬一脈,也是年年大雪不斷,隻是無暇之夜離寒淵山的距離略遠,未曾被這風雪侵擾。
他摸了摸有些發紅的鼻子,輕聲道:“不冷,師姐不用擔心我。”
原本兩個人以為很快就可以到達霧雅山颠了,可一成不變的白色風景以及消耗的時間都在昭示着不對勁,應銜月停下了腳步,皺着眉地問道:“師弟,我們是迷路了麼?”
越江寒頓了一下,當然不可能是迷路了,從樂靈謠通往霧雅山颠的路隻有這麼一條,無論怎麼走都應該到了,他說:“師姐,我們沒有迷路。”
果然是這樣麼?應銜月用疑惑的眼神盯着那走不到頭的雪山,不禁咬住了嘴唇,她的世界果然是有問題麼?身旁的那個發光的闆子再次變了字——這個世界的活動區域隻有樂靈謠,聰明如你應該明白我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