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回應,起初本已讓李慕兒的心放松下來甚至稍微一暖,可聽到句末,她忽然想起了書上似一點都不想和自己“這個靈魂”做朋友的那些知識,複又深感疲憊。
“主人,加油,她可以,你也行的!”系統難得“雪中送炭”了一次。
對于它的鼓勵,李慕兒雖是感到特别奇怪,還覺得接下來肯定有坑,不過倒也将其當成了一個“台階”,讓自己振作起來。她對君澄境輕輕一笑:““嗯,謝謝。開始學了,我就會認真學的。世上又有什麼是容易的呢。”
君澄境點點頭,神情仿佛帶着幾分贊賞。“明天開始治療、學習,早點睡吧。若還是靜不了心神,翠墨還沒睡。”說完,轉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李慕兒臉上還是浮現出了幾分吐槽的意味,不過這次,已僅僅隻是停留在表情上。
她最終在即将跨進自己屋裡的最後一刻轉了腳步,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随即,門開了。“慕兒姐?你還沒睡呐。”翠墨随口說着,讓開身請她進去,下一秒便低頭繼續專注于手上的活計,并無一絲客套,不知是覺得沒必要,還是因為現下根本沒這空,無意間倒減了李慕兒不少的顧慮。
“睡不着,看你也還點着燈嘛。在幹嘛呢?這是……何樞的衣服?”她忽然難為情地尬笑出聲。
“嗯,說是在期和被一個小孩坐住了袖子,他沒察覺,猛一起身,就成這樣了。唉,他老是這樣,呆頭呆腦,隻盯着眼前,就不懂管顧其他了。”
李慕兒似應和着笑笑,心裡嘀咕:“她真的信啊……我不信。”
翠墨像是想起什麼,忽然擡頭:“對了慕兒姐,從期和到這兒,你見過何樞拿出一個鵝黃色的錢袋子嗎?”
“啊,有的,他還在期和請我吃了煎餅,到這兒又請我喝了一杯飲子呢。”
“張伯那兒吧?那定是落他攤子上了。”翠墨露出幾分無奈的笑,搖搖頭,“唉,這個人,還跟我道歉說可能是丢在期和了。”
“呃,那錢袋是?”
“我給他縫的。”翠墨略顯羞澀地一笑。“自和境師兄從後山回來,我看他整個人就昏昏傻傻的,把這忘了也不奇怪。哼,至少還記得來跟我道歉。”後面一句,她雖是不忿地說着,聲色卻是嬌嗔,沒有一點“殺傷力”。
李慕兒漸漸出神,已暗自有了一番打算。撐着腦袋,觀看翠墨用細密的針腳将衣服“爆縫”處修補得完好如初,她想起以前自己“手殘”的毛病。“活兒真好,你母親教你的吧。”
翠墨正拿剪刀剪斷線頭,咔嚓一下,可巧掩蓋了她聽到這個問題時,手上動作的停頓。她溫和淡然地一笑:“慕兒姐,我沒有爹娘,或者說,是沒見過他們。其實宗門裡的所有人——除了你,都是被抛棄,或遭難,無依無靠,被師父師叔從各地收養于此的。”
“是、是這樣啊,對不起,原來你們……”
“沒事啦慕兒姐,在我們這兒,至少對我來說,這隻不過是一個無悲無喜的事實罷了。自兩位祖師爺開始,宗門一代代弟子的身世都是如此,大同小異,所以最初對外的名号并不是醫館,而是‘濟幼堂’。”
“……這樣,既是行善了,而且更不用擔憂宗門的秘密會外洩?但也難保那些孩子個個知感恩的人呐……”
“是也出過幾個不肖之徒,最終都是被縛言咒廢了修為,或被師尊斷了經脈。以此為鑒吧,後來就幾乎沒有出過有損宗門周全的事了。”
聽她說着,李慕兒的心情愈加複雜,不覺已影響到了面部表情。翠墨立馬自我懷疑,剛才的話是不是又讓她産生了什麼誤解,“我、我沒在故意唬你啊!你放心,縛言咒沒那麼容易被引動的,而且等到你真心忠于宗門、精心醫術時,它自會解除的。”
“……我沒覺你在吓我。我隻是奇怪,為什麼這麼如臨大敵呢,何不開放自身,和其他宗派一樣廣招門徒,不更能造福衆生嗎?”
翠墨搖搖頭,“好的事物一旦成為衆所周知的,便難免被趨之若鹜,因而就不得不面對那駁雜的人心。恒蕪之精據說是祖師爺從某個異族那兒學來的,囑咐此術需要傳衍,但不可泛濫,倘若濫用,輕則一己遭到反噬,重則能使自然生靈都動怒,前者多了,後者就是不遠了。因此我們一門兩派,每代最多隻收納三十二名弟子,再多就怕不可控,更别說‘廣收門徒了’。”
李慕兒感慨地輕促一笑,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那如果要離開宗門,是不是挺難?”
“不,讓孩子們來到這兒,根本就是想為他們消災解難的,又怎麼能因此反而為難他們呢。想離開或已可以出師的人,隻要在師尊面前起誓,永遠不做有損于宗門的事、不提及自己師出何處——但這也就是走個過場,我們這兒的宗旨:人人之間,信任是最重要的。”
李慕兒垂下眼,呼出一口氣,“你說除了我,其實不然,我也算是無家可歸的,即便想回去,那也隻是盼着能救一個人。”
“慕兒姐,境師兄會盡早幫你修複好經脈的,那時你回去,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啊。”
“嗯,希望她還能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