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檠深深地歎了口氣,“所以你就一面克扣他們的工錢,一面又讓我假裝背着你給他們銀子貼補家用,唉,我還不喜你當壞人嘞。”
“喲喂,心裡話總算嘣了!“甯熠猛地跺腳,沖他露出了“驚喜”的表情,“沒錯啊,我就是壞人!所以您何必對一個壞人這麼好呢,别那麼累着自己啦,要離開這兒去幹點自己想幹的,吳先生也不會怪你的。”
“嘿——”翟檠轉過身,皺眉咧嘴,擠出一副怪罪的神情,“這就是我想幹的,侍奉好這‘普濟老爺’!”說完,他将手重重拍在甯熠肩膀,表情忽然轉換成幾分喟歎,語重心長道:“先生,我這人啊,是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别人好的,對我而言,人心都是用人心換的——好吧,除了病人。你是咋樣一人,我心裡清楚,更别說,還有當初你為我娘續的那幾個月光陰——”
“夠了夠了!”甯熠連忙擺手,極度嫌棄,“這事你得講上千遍才算完是吧?沒有完全擺脫病痛的‘續命’,也值得你記這麼多年!”他倏地站起身,帶上了面具,徑直走出房間。“早飯吃嘛呀?”
翟檠跟上:“您愛的雜米粥,竈上熱着呢~”這語氣,又莫名像是個正在招呼客人的店小兒……
巳時初,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停在了普濟醫館門前,等着侍者将車簾一掀,翟檠這才“開演”,挂上一臉殷勤笑意迎了出去:“喲,這段兒吹的什麼風啊,讓敝處多得夫人光顧。”
正在角落裡沉浸茶藝的甯熠對他這聲提醒可謂置若罔聞,自顧自悠閑地品茗,絲毫沒有準備待客的意思。視線還未受幹擾,卻先聽姜浣心一聲略帶嘲弄的笑:“喲,難得見季先生竟有如此閑情逸緻?”
甯熠歪頭哼笑,聳了聳肩:“啊,對啊,這不是醫館生意不濟,導緻人窮志短了嘛。倒是夫人,兩次造訪都是坐車而非禦靈,可見要說的事,對您來說都不是太急呀?若不嫌棄,可否讓鄙人先奉上粗茶一碗,以解勞渴?”
聽着他那玩世不恭的口吻,姜浣心眼中莫名閃過一絲仇怨。“今日叨擾,是有幾句話要問先生,”她做出“請”的姿勢,指尖朝向醫館更深處,“不知方便?”
甯熠随即哈哈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搖着頭站起身:“方便方便,人要是連方便都不知,還怎麼好好活着?夫人,請~”
整個過程,翟檠可謂已司空見慣,卻仍是為他繃着一根弦,畢竟要是失了在姜浣心那兒的用處,光憑這些年積下的“仇”,就不知她能做出什麼來,更别說如今又添了李慕兒這樁事……
一進入隔間,姜浣心便收起了原先的禮貌,變得傲慢“如常”。“聽說季先生得了李慕兒的消息,卻故意瞞着我,且将奉命去探察此事的夥計都趕跑了?不知是否空穴來風,未敢妄斷。”
甯熠表面上波瀾不驚,完全無視了她那以真氣為載體爆發的淫威,實際卻在暗暗運力,撐着自己早已外強中幹的身軀。“呵呵,這話嘛,并非無根無據,畢竟空穴,才能有風啊~不過就是人言可畏,清風吹過都能成妖風。嗯,我這幾天确實又趕走了兩人,但那是因為他們私自販賣假藥,我這廟小,可用不起,不請他們另謀高就呢?”
“是啊,空穴才能來風,所以,為何這風聲告訴我,你清楚李慕兒的去向?”
甯熠噗哧一聲,似忍俊不禁,但在此情景的襯托下,這笑,卻莫名顯得有些陰冷,“看來他倆已去拜訪過你了,嘁,不知好歹的東西。”他将衣角輕輕一甩,坐在床沿翹起了二郎腿,“他倆是跟我說在街上見到了李大小姐,也講了那奇幻故事,什麼……乘葉飛行?哎喲,我常常給孩子們講故事,都編不出這樣式兒的呢。”
姜浣心的臉徹底沉了下來,語氣森然:“你不說,我可自己去找,二隐宗門,在曲澤——”
“哎呀——”甯熠忽然長出一口氣,打斷她的話,“那您可趕緊的,以證我的‘清白’啊,再看這把您氣得,都動真格兒了呢。”他起身朝她走去,同時将蘊藏的内力完全釋放。
姜浣心随即側身,避免與其正面相對,同時在手中凝起了靈力。
接着,隻聽輕輕的“吱呀”一聲,隔間門被打開,甯熠就“披”着那身令人窒息的威壓,畢恭畢敬,沖她做了個“請”的手勢:“望您能早日将大小姐迎回貴府,勿怪僭越,在下最後想提醒一句:頭上三尺那位神明或許是瞎子,但外頭衆人的眼,可還清亮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