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真上心……”蔣岌薪嫌棄地撇嘴,将筆一把搶過,“我先!”
“你看你這筆拿的,像抓着根棒棒似的。”
“哎喲就你行!那時在學堂窗外,你爬高得像生怕别人發現不了你似的,當然看得最清楚。我不管,反正寫得出字就行了,我最大,我要第一個!”
就在他們鬧騰幹架的時候,君煙珃則體貼地關心起遊嶽:“師父,你也上來吧,走路可累的。”
聽言,遊嶽暖和和地一笑,“诶,娃娃真乖,師父不累,這是在強身健體呢。”
“……師父騙人啦!”君煙珃的天真終究敵不過某些痛苦回憶,因此,她哪怕相信有一天太陽能變成自己喜歡的粉色,也不會相信“走路強身健體”這樣的鬼話。
認真寫完了自己的名字,蔣岌薪回神,補充式吐槽道:“老頭,怕我們擠就直說,或至少找個可信一點的借口啊。車不坐,那就騎驢嘛,走路是最苦人的,尤其是還有負重。”
遊嶽無措地笑笑,甚至顯出一絲窘迫,“……呃,除了我師弟,我這老夥計從不許任何人騎它身上。好啦,我累了自然會上來跟你們擠着,我心可沒你們想的你們細。”
“妹,過來,考考你還會寫自己的名嗎。”
因着本能的依賴,一聽到哥哥叫自己,君煙珃就收起了還未說完的話,乖巧地湊近前,按照他的指導抓穩筆,專心緻志地開始在紙上“塗畫”那已許久未見的三個字。
不多久,一張布滿奇異“符文”的紙便由她捧着送到了遊嶽的手上,“師父師父,你快看我們的名字!”也許因為太過激動,她的手可謂是在紙上亂“戳”,本想讓師父直接找到他們最終的“定稿”,未曾想造成的後果,卻直接與目的背道而馳。
“好好好~師父看看。”遊嶽最終靠自己,在密密麻麻的、被打了叉的草稿中,找到了分布于邊角上的幾個可算“有形”的文字,但接下來的辨認,又使他的肝血受到了嚴重的損耗(費眼神,即傷肝血)。“君澄境,離弦;蔣、蔣……”
他已經好久沒有如此小心謹慎地去對待一件事了,努力猜測目光所及那是什麼字,逐個讀出,口齒異常清晰,生怕出錯不但可能引起“公憤”,還會傷到他們的自尊心。
略為艱難地念完了那十幾個“象形文字”,擡頭看見甯熠高傲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他終于松了口氣,但代價是:兩眼酸澀,視線中所有人、物都仿佛被綴上了一層毛邊……“你們畫——咳咳,你們寫得已經很好了,唉,我覺着啊,你們的師父能比我師父輕松不少哦。”
“哼,畫得挺好~至少還能看出是個字。”蔣岌薪撇了撇嘴,别過頭,内心羞澀,表面故作不忿。“啥意思啊,我們師父不、不就是你嗎?哦,你在誇自己啊!?”
君澄境扶額,“他是在誇我們。”
“嘿嘿,是嘛,誇你們呢,像别的孩子,即便入了學堂得先生手把手教了,都不定有你們寫得好呢。”為自己按揉完與眼睛有關的一些穴位,遊嶽重新牽起驢繩,繼續前進。“唉,一路談天說地的,都忘大事了,這要何時才能見到車坊啊……”
“喲,你有我們,還擔憂這個?”蔣岌薪站起身,學着煙珃方才的樣子湊近前去,“像這期和縣城啊,可以說沒什麼地兒是我們沒去過的,來,我給你指路!”這是他第一次因此而感到驕傲(亦是有生以來首次體味到能被人需要的感覺),不禁現出了滿足且得意的神情。
“哦!我可沒想到啊,這可太好了噻!”遊嶽驚喜地瞪大雙眼,聲調可謂歡呼,一半是真的,一半是為了那仿佛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有用之處,而興高采烈的孩子……
他下意識回頭,想看看另外兩個,神色卻倏然變換成了幾分驚吓,“诶诶诶!吃多少啦?你們餓了許久吧,不能一下吃多,有傷的!”
突然聽他這帶着驚憂的“危言聳聽”,君澄境應激般立馬奪走了妹妹手裡的油餅,搞得像是裡頭藏着什麼具有強烈殺傷力的暗器……
内心随着雙手猛地一空,君煙珃的雙眼随即又被淚水所充滿,一邊努力隐忍,一邊加快了咀嚼速度,仿佛是怕連嘴裡剩下的都會被哥哥搶走。見自己竟弄得這番情境,遊嶽隻覺滿滿的歉意與心疼,“那個,不是完全不能吃哈,是不能一下吃多喽,餐餐加一點,才不會傷身呐。”
君澄境看了一眼手上已被啃完大半的油餅,又轉頭向蔣岌薪,心中的後怕溢于言表:“以前我們親眼見過的,那人就是受了好心人的一頓美餐後,肚子劇痛随即一命嗚呼的……”一邊說,他一邊将油餅塞回了紙袋,随後似道歉般用衣袖幫妹妹擦了擦臉和嘴,“妹,還記得那位先生說的?‘六欲之中,食欲為害最深,世人常病’,以後無論如何,不能貪嘴。”
君煙珃露出如接聖旨的表情,用力點了點頭。
而蔣岌薪則“習慣性”地回以幾分不屑:“世人常病,你都不許我們犯,未免太苛刻了,何況煙兒還這麼小——”可對上君澄境猛然回頭朝自己射來淩厲的目光,他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你方才說的那人啊,如今想來可能還真是被撐死的,當時我們還說,無冤無仇的,怎麼會有人要毒死他呢。煙兒你看,貪嘴多可怕!”
君澄境白了他一眼,“專心給師父指路……”
“這不指着呢嘛。”蔣岌薪“輕佻”地沖他一擺手,随後轉正身子,重新面向遊嶽,“師父,前頭右拐啊。”
“呵呵,聽見嘞~”遊嶽笑笑,看着三個孩子,滿臉寵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