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羁空不可思議地哼笑一聲,“這是一個已耳順之年的老夥該說的話?而且你能讓他們時時刻刻都專注學習?眼下是用不着他們操心,隻是該會的就得會,總不能到我們幫不上的那天再讓他們臨時去學吧?要先學會照顧自己,不然怎麼做好别的事呢。”
遊嶽不以為然地擺擺手,“唉,還遠得去的事情,你就這麼操心操肝的。這不以前師父他們就是這樣嘛,讓弟子自己做,自己吃,自己穿,我就不喜歡,那樣是為人師,而不是‘師父’。”
“得得得,和你說不通。哦對了,我的花耳朵(那隻眼饞馬飼料的老驢)呢?”
遊嶽頓時勾起了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呲牙笑。
羁空大感不妙:“死啦!?”
“不不不,沒有沒有!”遊嶽連忙搖頭擺手,“賣、賣了,還貼不少銀子,換了輛馬車……你懂的,三個孩子嘛。”
“你這是把它給當了呀——!”羁空失控發出一聲怒吼,但很快就強迫自己接受了現實,平靜下來,“……行吧。那馬呢?”
“我賣給山下車坊了,可算回本啦,你放心。”
看着他邀功似的用雙手比劃出幾個數,羁空猛地一巴掌蓋上了自己的額頭,生無可戀,仿佛下一秒就要撐不住厥過去,”你把車給賣掉就好了,馬為什麼不寄在粟老三那裡,我們又不止要出門這一趟。”
“嗯……”遊嶽撇嘴搖了搖頭,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他做那事,前無古人的,我可怕和他打交道,還不如賣了呢。”
“哎喲,在這上面人你的心眼就這麼細啦?他替人養馬為生,犯法還是不合情理了?再說,都是一個鎮上相識幾十年的人,他還能欺詐我們不成?縱然貪我們些小便宜,都老熟人了,那點錢給他賺了又何妨,吃虧是福嘛,就當給自己積德。”
“嘁,”遊嶽故意擠出足夠用以回擊的嫌棄與不屑,“你在這上面就如此寬仁啦?越像他那種奸滑之徒,就越不能慣着他——”
見他說到“奸滑”二字時,聲色間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憤慨,羁空仿佛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怎地,你在他那積過德啊,且還不止一回?”
“還不是以前——呃咳咳,總之就是不能慣着像他那樣,不分是非黑白的人,這道理,連那三個娃娃都再清楚不過呢。”遊嶽假裝不經意地朝院中一指,實則是為了躲避師弟那犀利的目光。
羁空挑起單側眉毛,眼神仿佛在說:“可疑啊”……“那宗門兩派共需三十二名弟子,你覺着我們最少要收到幾多人?”
“那當然得滿啊,原本就珍稀,若再一代比一代少了,先聖之法豈不很快就将無人傳繼,進而湮滅于世?那我們還有何顔面去見祖師爺呀!”
看着他情深意切,羁空無動于衷,仍舊拉着個臉,“師兄,做事情啊,除了心(他點了點自己的心口),錢财和人力(他如算數般依次比出兩根手指,以示着重強調)也是頂頂重要的!你想想,如今每次出門都要租車了!不管什麼車,那錢總的加在一起就不可能是小數,你居然還以為你做的那是‘回本’的事情?”
“能收來弟子,就是本。”遊嶽莫名現出幾分強詞奪理的神情。
羁空下意識地随他看向院中那三個小小的身影,不由得歎了口氣,“先聖仁德,今人未易企及,咱們隻有盡己所能,承其心法,去拾起這些被至親‘流放’于世間的遺珠,即便我們有幸遇見的,隻是其千萬中之一……”說完,他回過頭,臉色驟變,“你,下午領我去那家車坊,将馬車買回來。”
“你說甚?”遊嶽歪了歪頭,仿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上午才賣,下午就買回來,人家還沒得利呢,你不怕他因此提價,狠宰我們一頓?!”
羁空臉上随即浮現出一抹可謂奸詐的笑,“我隻問你,那可是好馬?”
遊嶽被問得發懵,且莫名其妙有些心慌,“當然是啊,我認認真真‘四診’過的,放心,完全值其高價,我沒被敲。”
羁空像是終于從一堆糟心的事中聽到了個好消息,點點頭,收起了原本“不友好”的神情,悠悠哉地将幾碗面擺放在食案上,“那就行嘞,誰會想丢了那麼一匹好馬,他若加價,就給他,那馬我們可就自己牽回來了;他若不加價,咱就連馬帶車租給他,許他留着那進财的寶~”
遊嶽愈加匪夷所思,“什、什麼?我還沒聽懂嘞,買回來又再租給他?這這這……嘛奇事啊這是!你将别人當傻的喽,這誰幹呐?”
羁空似不屑回頭看他哪怕一眼,端着食案徑自走出門,但為了讓耳後那一連串語無倫次的問句消停下來,他最終無奈應道:“所以問你那是不是匹好馬,隻要馬夠好,人家沒準還求着我們将其租給他呢。”
“南方的水土柔潤,我頭一次見它時是很漂亮,養得可好,就是這一路風吹雨淋的,沒用心照顧……‘滄桑’了不少。”
“行家不看皮毛。羁空略帶傲慢道,“那它性情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