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嶽和羁空轉以異常複雜的眼神看着他,整個院子頓時陷入一片死寂。蔣岌薪最怕這個,立馬打破沉默:“你們何必如此大驚小怪?我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了,每到一地兒,幹得最多的事兒就是偷師啦,多懂些東西,萬一哪樣學精了,以後就靠它活命呢。當然,我們懂的也可能不全對,所以哪天帶我們去找找那張桂,我們學會了,你們想吃就有得吃。”
羁空似徹底破防,整個人頓時柔和下來,充滿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看呐看呐,小娃娃都比我們老夥懂事多啦……”
遊嶽也就近摸了摸君澄境的頭,“唉,可是人嘛,就沒必要有多懂事。往後啊,跟着師父師叔,你們心思可别像以前一樣,也不用那麼重了,就是個普通孩子,吃好玩好睡好學好,我們呀,真就知足啦。”
他那慈祥的微笑和柔緩的語音,是三個孩子見都不曾見過的溫暖。看着師兄簡直将自身的親和力展現得淋漓盡緻,羁空略顯不忿地翻了個白眼,“嘁,從小到老啊,就沒見你對我有過這等好臉,宗門那麼多師兄弟,你就跟我最不對付,怎偏偏就是咱倆一起接管宗門呢?”
“幾百年來都是兩派的大弟子才能接承宗門,如果可以,我也想讓師父他們改改這未成文的規矩啊。”
任憑師父師叔的聲色又開始“不對頭”,蔣君二人已不見最初的不知所措,轉而變成了單純的“吃瓜群衆”。看着他們那可愛勁兒,兩位老人又忍不住“上手”了。“行吧行吧,師弟呀,咱倆以後是得學會忍着少吵一點了,畢竟如今,是要給人帶好頭的。”
“說得對啊師兄,但‘忍’這件事,不主要是看你嗎?”說着,羁空故意拉下了臉,“看你方才笑的那鬼樣,好意思嘛你……”
看着那兩隻溫暖的大手至此又一次忽略了自己,君煙珃不禁發出一聲怒喊:“煙兒也要摸頭——”她的雙腳使勁且快速地踩踢着地面,震得整個人都在憤怒地抖動,噘嘴皺眉,将清秀小臉生生給擠成了一團——被一直妥善保護着的人才真正懂得撒嬌,更别說這幾個月以來,她于此方面的“功力”,又因那位秉承着“孩子就應寵”觀點的老人,而得到了不小的進步。
遊嶽和羁空略顯呆愣地對視一眼,接着異口同聲道:“哦哦,對對對,怎麼能把煙兒忘了呢~”說完,都伸長胳膊,用手掌摩挲摩挲對面那張氣鼓鼓的小臉,似試圖将其撫平,使其舒展。
“好啦好啦,鬧也鬧過了,趕緊吃吧,面都要——“遊嶽正動筷準備開始“寵幸”那已等候自己許久的面條(久到已培養出感情:根根相抱,緊緊團結在了一起),卻無意間一瞟,猛然看見了三個仿佛用絲瓜絡清洗過似的,一幹二淨的小碗。
看着師兄感慨又帶着些許驚詫的表情,羁空哭笑不得,“……還是小孩最清楚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
“你們吃這麼快呐,要不要再打一碗?”
“不用啦。”蔣岌薪漫不經心地回答,目光定在那正于自己指間苦苦掙紮,憑空倒騰着六條腿的金龜子,猶豫片刻,最終将其放回了草叢中。“唉,以後還是把這愛好給戒了,畢竟殺生也不好哦~”
……
——如今,現實。
“師兄?師兄?诶!想什麼呢這是,别被日頭曬花了眼嘞。”
遊嶽先是被鼻邊一陣蔥油餅的異香喚回了神,随後才依次恢複正常的五感,讓師弟的話音真正進入了耳内。“啧,能不能小點聲!都能被你喊聾咯,我沒被曬花眼,更沒癫沒癡沒傻!——喲,買吃的啦,你不是不餓嗎?”
“那總得吃啊。剛看你兩眼發直,我便知留下隻能是自讨沒趣,就到處去逛了逛,順便買點可以把你的魂兒召回來的香東西。”羁空将那東西在他面前一晃,又疾速收回,随後還挑釁似的放自己嘴裡,咬了一大口。
如他所願,對方就此來了精神,一把搶過蔥油餅,像有仇似的,狠狠啃了起來,一邊口齒不清道:“我想起以前在期和碰見阿境、甯熠、煙珃那會兒……好想孩子們了,師弟啊,咱趕緊回去吧!”
羁空嫌棄一瞥,“這下說要趕緊啦?行——吃完上路,馬不停蹄,快馬加鞭。”
遊嶽咽下一大口餅,故意找茬:“咱那是牛。”
“唉,可别提,我又想起我那花耳朵——我又想起我的花耳朵啦!”消極一瞬,羁空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甩起胳膊,照他的肩頭使勁抽了一巴掌。
“哎喲多少年了噻,還哪來這麼大火氣?”
“如今這火就是當年忘記沖你發飙,郁結下來的!”
“唉咻~打人還有理了?行吧行吧,不跟你計較,像甯熠說的,對于某些人啊,生氣都是不值當的,隻會虧了自己……”話才一半,遊嶽就被自己弄得黯然神傷,“我們對他而言,是不是已經變成了這種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