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另外兩邊的“吵鬧”,君李二人這兒可謂是絕對的寂靜——
不知為何,君澄境一路上半聲未吭,以緻本就心懷疑慮的李慕兒愈發局促,好幾次想找話題,字眼卻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而且好死不死,她原想找伊依,好好排遣一下那感覺自己是“濫竽充數者”的百無聊賴,還想好了,美其名曰“這是個和狐狸深入交流的好機會”,可系統偏偏在這次,給她來了個“千呼萬喚出不來”……
什麼鬼啊!平時嫌它吵還自己硬湊過來,難得今天如此需要它,就給我裝死啦?不是說随着我身體狀态恢複健康,系統故障的幾率也能相應降低嗎,咋地就在我正有些好轉的時候崩了?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面對如此徹底的沉默。整個過程中,她用“心聲”,幾乎将穿越以來的所有槽點(包括人、事、物)全都叨叨了一遍,直到抵達目的地,那有些憊懶、零亂的思緒才被她認真收回。
進入客棧,君澄境開門見山,直接找來了店家,詢問那些“貴客”的情況。
店家思路清晰地答道:“他們約莫着得有十幾二十個人,把我這整個二樓都包了。先前都是每日寅正紛紛洗漱好,在敝店吃完朝(早飯),就出門了,但今日直到這時辰還一點聲響都沒有,可那些人大多蠻橫霸道,店裡真沒誰敢去打探。說實在,不是先生您來啊,我們也正想找人來添點底氣的,唉,這幾天戰戰兢兢的,像咱這種膽小心弱的人呐,甯願賺些安安穩穩的小錢。”
君澄境神情平淡地站在原地,目光卻已在“不經意間”将周圍情況“掃描”了一遍,令人難以琢磨,他的注意力究竟集中于何處。“除了早飯,剩下兩餐他們都怎麼安排?”
“哎喲别提了,大多也是老漢我給他們安排,弄得我兩公婆這幾天,單單因三餐該做什麼就愁得眉頭都揪成麻花了喲。但有兩次也去外面換換口味,像昨晚就是打包回來吃的,我偷聽見啊,說是他們那裡又派了新的人來,客氣請師兄弟們吃的。哎呀君先生,你們學問高,究竟知不知一些底細——隻、隻要告知老漢我,他們居心好、歹就好。”
君澄境無能為力般搖了搖頭,表情并無絲毫變動。“吃的什麼?請客的人您可曾見過?”
“似是饅頭餅粿之類,請客的我沒見着,他就大小幾包提回來的,不過我看那紙袋上的字,是佟家鋪子的。”
聽到這,君澄境眼中透出幾分了然,随後謙和有禮地欠身,向店家道了謝。“小輩可否上樓看看?孫叔放心,不會打擾其他客人。”
店家随之發出一聲感歎,仿佛君澄境是為了他才做的這件事:“哎喲,有人上去看看,我還巴不得呢——不過你們得小心些啊!要不我叫幾個力壯一些的,随你們一起?”
看他客客氣氣,也想出份力的樣子,李慕兒心中莫名不爽:“嘁,剛不還說不敢嗎?現在有了這靠譜的擋箭牌(再不濟還能墊背),你那些鏽刀爛劍就能上啦?這樣,即便出事,風險也是降到最低的,而要是運氣好打破了那些人的什麼陰謀,你們客棧也能沾不少光嗎?”她暗自咕哝着,同時卻無意識向身邊人投去了“靜候安排”的目光。
君澄境輕淡一笑,“不用了。不勞孫叔費心,您去忙吧。”說完,他不再有任何多餘的禮數,轉身的瞬間,臉上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幾分不屑與失望。
李慕兒恍惚看見了他情緒的外露,但隻當那是自己一時的錯覺——畢竟周圍還不少“吃瓜群衆”呢。“喂,哪兒去啊!不是上樓嗎?”無心多想,她連忙追趕那莫名其妙朝門外大踏步而去的人。
“不急。”君澄境輕飄飄地丢去一句,語調甚至帶着些許稍安勿躁式的慵懶。
她不帶絲毫防備地跟着,與他隻隔一步的距離。
何樞在客棧門前躊躇,進退兩難,猶豫着是打道回府,就當沒來過,還是跟着進去,索性坦白的好。好不容易想到個“折中”的法子——先偷偷看一眼——甫一探出頭,卻正正撞上了自己此刻最害怕看見的那張臉!當下心中最“虛”的那塊地方直接遭受到猛擊,他頓時失控,發出可謂“凄厲”的驚呼。
翠墨站在他的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李慕兒被門邊突然“伸”出的人頭與緊随而至的恐慌氣氛吓得不輕。于是,慘叫聲在瞬間串成了一片,但在三秒之内就果斷消停了。
“呃,師兄我我我……你、你那個……”何樞因慌而忙的手幾乎将四面八方指了個遍,思維連帶着動作和語言系統同時亂套,仿佛整個人都無處安放。翠墨看不下去,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勉強緩過神。
“我有這麼可怕啊?”君澄境似随口一感慨,神情則表示沒興趣聽他結巴。說話間,直接原路折返,“上樓。”
剩下三人下意識互相看看,随即跟了上去。須臾,李慕兒像是才反應過來,看向君澄境,臉上忽然浮現些許愠色,“你明知他們在那兒?想到要他們幫忙,就不能好好說一聲嗎?……我、我們不要面子的啊!”
聽見她不忿的嘟囔,翠墨忍俊不禁,掩嘴偷笑,一部分是因為這話本身,一部分是因為其替自己發洩了心中不太敢也不知怎麼表達的某些情緒。
何樞幹咳了幾聲,略顯局促,向君澄境尬笑:“師兄,你幾時發現我們的啊?”
“嗯?你不是一路都坦坦蕩蕩地跟着,壓根就沒躲嗎?”君澄境聲色自然,壓根看不出這是極限嘲諷,還是在說真的。
這句“純真無邪”的反問簡直震耳欲聾,使何樞直接陷入了沉默……
客棧二樓,他們分頭行動,另三人剛剛選好“下手”目标,就聽見何樞方向傳來無計可施的一句:“師兄,門從裡面闩上了。”
兩個女孩随即繼續手上那才起勢的動作,用力推、拉了一下面前的房門。
而後她們齊齊看向君澄境,正見他站在一扇窗前,伸手随意推了幾下,應是确定這也被從裡扣上,緊接着向袖中抽出一根不知何時、自何而來的細長的木片,将其插入了窗扇的縫隙間。
經過一番異常娴熟的搗弄,“咔嗒”一聲響,窗戶被輕松推開。他立馬轉頭向此刻目瞪口呆的“觀衆”們輕飄飄抛去兩個字:“别學。”随後十分輕盈甚至飄逸地翻身進入了屋内。
一出“好戲”在短短不過幾十秒的時間内結束,而三位目擊者心中的驚愕卻久久無法消減。他們“宕機”片刻,才呆滞地走過去,圍在了窗前,神态并未有一絲緩和,仍是那仿佛不小心撞見什麼慘案現場般的,慌亂、迷茫、無措,噤若寒蟬……
直到君澄境診完屋内“亂七八糟”攤倒在地的兩人,又以與剛才同樣迅捷的方式翻回來後,何樞才艱難地憋出一句:“師兄,你還是教吧,不然我們三個在這望風呢……”
君澄境徑自走向别的窗戶,“這邪門歪道,我沒臉教你們。我已經了解這窗的構造,全都打開用不了多久,之後好暢行無阻地慢慢查。”
于是接下來的不知多長時間(短得以至來不及回神),他以平均五、六秒開一扇窗的速度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另外三人“同病相依”,“乖巧安靜”地跟随其後,不時互看一眼,仿佛需要靠對方來确定,自己并非在做夢……
一次性解決了所有阻礙,君澄境将那根“□□”收回袖中,就近翻入面前那扇窗,回身想吩咐接下來的行動時,卻見原地隻剩下李慕兒一人,“沒思沒想”的何樞已經拉着翠墨在其他房間展開了探查。“你……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