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地裡和狐狸互?着，李慕兒表面卻并無絲毫異樣，照樣與阿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笑。

她們閑聊着，慢悠悠地來到目的地，李慕兒上前推開虛掩着的門，隻見大堂裡空無一人，但卻有隐隐約約的動靜，從醫館深處傳出。

“燭架？”阿婆理所當然地，直接用期和方言沖裡頭喊了一聲。見無回應，她接着又用方言咕哝了一句：“煮朝食煮得這麼入迷，叫都聽不見。”

自然而無所顧忌得，仿佛這她番“口無遮攔”，就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

一旁的李慕兒對那些字句半懂不懂，但就覺得，自己好像是聽見了什麼不該聽的東西……

随阿婆順理成章地徑直往醫館後院走去，李慕兒莫名其妙感到有一點難為情——我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吧……

這感覺才剛剛成型，伊依便又“适時”出場：“主人，别去考慮、感受太多～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再說，你怎麼就是‘外人’了呢？這翟叔，都算得上是蔣岌薪的半個監護人了、這醫館，直接就是他的第二個家、蔣岌薪和阿境又是兄弟——”到這，它拖長尾音停頓了一下，似在觀察、等待主人對此會有什麼反應，“而你，可已經是阿境名義上的‘妻子’了。”

李慕兒懶得阻止，更懶得發飙了，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就當狐狸說着這番莫名其妙而又讨打的話時，李慕兒已主動熱情地，向正在竈台邊忙活的翟叔打了聲招呼。

翟檠聞聲回過頭，“哦喲，你們來得早啊，我竈還沒熱透呢。”他下意識在腰間圍布上揩了下手，随後理所當然地去接阿婆手中端着的物事，結果慘遭拒絕。

阿婆直接繞過他，将籠屜放在了鍋竈旁的台面上，“有人請吃飯，可不得早？倒是你這做東的忒懈怠，客都來了，竈還沒響。”玩笑調侃着，她十分随意地将用來墊手的屜布丢給了翟檠，一邊用眼神指了下蒸籠裡那兩根白白胖胖、瑩潤軟糯的圓柱體，“呐，我做的米粿，你去拿線給它割好、裝盤，這裡我來。”

就這樣，老人徑自“奪”過了這頓早飯的主導權，翟檠也順理成章地接受，一點客套都沒有，便将那些更為麻煩、瑣碎的活兒老老實實交了出去。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麼，回頭看向那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略顯無措的人，随後，呵呵一笑：“慕兒，過來給我打打下手。”

“哦好。”李慕兒像得令般答應一聲，想都沒想就走上前，“叔，我能做什麼呀？”

見她躍躍欲試的樣子，翟檠笑笑，手上的動作卻閃過一絲猶豫。

李慕兒并未察覺，沒多想，直接從他手裡接過了切割食物所用的細線。

翟檠用屜布墊着手，拿出一根米粿，“你把這線扽一段下來，然後纏上去，一勒，就把它切斷……”

就在翟叔懷疑“我能說得清楚嗎？李小姐會幹這種活兒嗎？”的同時，李慕兒已經在他那聽上去好像一邊說一邊又在斟酌的認真“講解”中，無比熟練地将線頭拉了出來，至合适的長度，扯斷，随後把線團擱在一邊，雙手理直線段，比好合适的位置，幹脆利落地在米粿上繞了一圈，接着，用巧勁兒一勒——

眼看着那一片切面平整、薄厚适宜的白米粿落入放好的瓷盤中，翟檠徹底懵了——如此這等，一番行雲流水的操作，他怎麼也料想不到，竟會出自眼前這位之手，而且其成果，也真的與那十足老練、麻利的過程相符。“……慕兒，就這樣讓你上手幫忙，你會不會不慣啊？”

李慕兒覺察到了他語氣間的試探——但沒完全覺察。

她笑答：“怎麼會呢，我以前經常幫——”字句戛然而止，因為腦子那遲來的“靈光”。

完蛋，我是不是很不“李慕兒”了？！

伊依撫額搖頭，一副聽天由命的表情，“果然是，‘相由心生’啊……”

翟檠心中原本隐約的一絲疑慮倏地加重，并就此徹底“夯實”。

“什麼？”他神色正常，“順口”一問，并沒讓心頭那複雜的情緒流露出半分。

“沒什麼沒什麼。”李慕兒努力保持鎮定，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中的活兒上，一邊加快繞線、切割的動作，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我以前身處閨中閑來無事，沒少看她們打點操持，還是學到一點的。況且這個也很簡單啊，叔，你也太小瞧我了點兒吧。”說着，她擡頭向翟叔輕輕一笑，聲色中除了幾分調侃，感覺别無他意。

翟檠似乎松了口氣，回應她的笑容卻略顯局促，“唉，抱歉抱歉，是叔目光短淺了。”

聽見他這句回答，一旁的阿婆轉過頭來，笑道：“慕兒，這可不能怪你翟叔，瞧你那雙像嫩筍兒一般的手，要沒親眼見你幹雜活兒幹得這麼靈巧，換誰都以為，你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人家大小姐。”

“阿婆說笑了，”李慕兒揚起笑看了她一眼，視線即又回到手裡的米粿上，”我就是個普通平民百姓。再說了，富貴人家的大小姐，為何就必定是養尊處優、不食（識）煙火的呢？”

一句話未完，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翟檠的笑容僵滞了兩秒。

聽言，阿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是，大戶人家對子女的教養，應是哪頭都顧着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