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影出現在青齒崖邊,是時愉和褚枭。
褚枭受着傷,無法直接帶着時愉回尊主府,隻回到懸崖邊就停了下來。
此事正中時愉下懷。剛剛落地,她就迫不及待從破血刀上跳了下來。
而褚枭勉強地支撐着快要力竭的身體,将破血刀收了起來。
一聲哨鳴沖破天際,褚枭傳信了給軍營,讓人來接他們。
事情做完,兩人一時之間相對無言。
空氣都變得安靜,于是褚枭身上的濃重的血腥味更加讓人無法忽視。
時愉不禁看了過去,一眼就看見面前人的衣裳心口處氤氲開來的一片濕潤,因為衣服是黑色,所以隻看得出來比其他地方的顔色更深,但是時愉知道,那是血。
是他心口的傷重新滲出來的血。
時愉腦中快速閃回褚枭被自己一掌打中心口時的場景……
她被暗中的那股力量帶着打了過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用了多重的力道,隻後知後覺地知道拍進去的還有一個不知形狀的暗器。
原來傷得這般重嗎?
怪不得當時他沒有追上她。
褚枭看見時愉盯着自己的胸口看,下意識地想要側過身去掩飾傷口的崩裂,哪知時愉先開了口:
“尊主府門前,不是我故意要偷襲你,是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我的手打的你,那枚暗器也不是出自我的手,是被塞進我手裡的。”
時愉一臉淡漠地解釋。
雖然她隐約記得當時在牢房裡情緒崩潰之時有和暴君解釋過,但那時的她并不清醒,所以現下覺得有必要重申。
不是她做的她絕不會認,即使她覺得跟不跟褚枭解釋這件事其實沒什麼必要。因為那時出手雖不是出自她的本心,但是她也發自内心地希望他遭罪。
而且她第一次想要解釋時也并沒能成功,沒能躲過他的報複,所以現在褚枭信不信自己也不重要了。
聽她說完褚枭變得有些手忙腳亂,他有些迫切地開口,“我,我早就知道了,出了牢房取出暗器之後,就知道了……”
他的聲音說到後面就變得越來越小,還想着繼續解釋的時候,時愉打斷了他的話。
“但是我後面逃跑是真心的。我甚至很慶幸,謝謝那背後之人給了我機會逃跑。”
她這話一出,褚枭面上就瞬間如覆上一層寒霜。
他現在神色不虞、眉心滲血的樣子一下子就讓時愉想到了當時他們在尊主府大帳中再次遇見的時候。真是巧了,那時他也是這樣臉上帶着猩紅的血,吓得人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但現在的時愉隻是輕抽嘴角,然後用很肯定的語氣繼續說,“我是真的想跑,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但是我還是被你找到了。”旋即她的話裡又添悲涼早知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耽誤時間,跑了之後就該立馬跑出蒼境。反正被你抓到和跑出蒼境被那些神秘人抓到的下場也沒什麼區别。”
被一刀殺死和關在陰牢裡擔驚受怕對時愉來說的确都很痛苦,甚至後者還要更勝一籌。
長痛不如短痛,她倒甯願被那群神秘人一刀殺了滅口。
懸崖風大,吹得時愉的一頭長發胡亂飛舞,兩頰邊的頭發随風飄到她臉頰上,約莫擋住了時愉的半張臉。
但是褚枭還是看清了她臉上的憎惡,她如炬的目光燙得他心狠狠一縮。
“不是,那樣做是因為我以為……”
時愉皺着眉再度打斷他的話:“别說了,我不想聽。我隻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獨立坊的?”
“……”褚枭眸光閃爍,随後艱難開口道,“靠魂識,你的魂識我能感知到。”
他不敢說是因為他将自己的一魄融進了她的魂識之中才能找到她。
時愉心中大驚,她從沒聽說過魂識也能被追蹤。她渾身霎時出了一層冷汗,不敢去深想,褚枭對她還能有什麼手段。
看出來時愉多想,褚枭急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隻是能找到你的蹤迹罷了,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能做,我……”
時愉冷聲打斷他,“夠了,你說了我也不會信。也罷,你還有什麼其他手段我懶得探究了,我隻想問你到底還想幹什麼。”
她的聲音不禁放大,“就把我繼續關在牢房裡就行了啊,為什麼又把我關進魂域帶到這裡?怎麼,怕你不在尊主府我就能又跑了?”
說着看見褚枭着急解釋的樣子,她眼裡浮現出惱意,“你又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是又有了折磨我的新法子是嗎?”
是不是要讓她心中重燃希望,然後再狠狠翻臉?
褚枭内心焦灼,嘴上卻不知該說什麼,忽而憶起了此番來萬獸谷的目的。
他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取出了方才得到的結晶絲。
他剛開始得到結晶絲時還不願低頭,還糾結着,該如何說才不顯得自己難堪,現在卻全然顧不得這些,隻想快些向時愉自證。
“不是,真的不是要再折磨你。”
他将結晶絲舉到時愉面前:“這是結晶絲,你将它種在我的心口——”
他頓了頓,神色鄭重,“從此,我生還是死,皆由你定。”
時愉臉上的怨恨和憤怒在聽到這句話有一瞬間的凝滞,她覺得莫名其妙。
他這又是什麼意思?
褚枭的嘴唇因為傷口的長時間崩裂而變得蒼白,但是他還是竭力用近乎沙啞的嗓音将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
“種下結晶絲之後,無論你有沒有靈力,它都能被你随意驅使,在我體内鑽磨,讓我痛不欲生,甚至直接靜脈寸斷而死。”
結晶絲是一對晶蠶交尾後共同吐出,本是象征他們一生一世隻有彼此的忠貞信物,用在人身上,卻成了控制别人的秘寶。
“若是我再讓你感覺到被威脅,就殺了我。”
“我真的不是要再折磨你。”
他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可時愉仍是不解,亦或是說不信。她搖搖頭後退一步。
她這樣的反應讓褚枭試探性又朝她走近了一點,“你不相信的話,何不試試?反正你現在也一定覺得自己反抗不了我,這種情況下我又何必騙你。
他說得苦澀,話裡的意思近乎于乞求,“萬一我說的是真的呢,是真的的話,你就可以控制我了,不用再怕我折磨你。”
褚枭的聲音幹澀卻帶着蠱惑,時愉一時心動,接過近乎透明的結晶絲,拿在手中端詳起來。
褚枭見她态度松動,進一步地壓低了聲音引誘她,“用你的靈力牽引着它……朝這兒來。”
時愉定了定神不去看他的眼睛,但終究還是按他說的,讓那根在她手上調皮地繞着圈的絲向褚枭的心口飛去。
不等時愉反悔,結晶絲在飛向空中之後就飛快地沒入了褚枭的心口,褚枭面上痛苦的神色突然加劇,然而一息之後竟然又化為欣慰的笑意。
“你現在可以試試,能不能讓我有鑽心剜骨之感。”
褚枭笑得像是這句話不是在說自己,是他慣有的,嘴角隻有一點弧度,帶着惡意的笑,卻是頭一次讓時愉不那麼害怕。
但是時愉并沒有多看他一眼,也沒有立即動手,而是攤開自己剛才拿着結晶絲的那隻手掌,目光彙聚在食指的銀紋上。
方才結晶絲沒入褚枭心口後,這銀紋才出現,自時愉的食指指尖延伸到了靠近她第二個指節橫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