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媱緘默伫立。
非必要的時候,她的話一向不多。
洪濤夾一筷臘牛肉,放進嘴裡大口咀嚼:“你還在等什麼?”
阿媱不帶半分情緒:“等你吃完,走出去。”
洪濤丢開竹筷,仰天大笑出門去。
店中的酒客凝神細聽,并沒有慘叫聲傳來——無論是洪濤,還是那個莺聲呖呖的袅娜少女。
莫非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比試?
有人按捺不住地推窗望去,便見月下一道青色的飛虹,如春雨般輕柔灑落。
青青的刀,青如遠山。洪濤尚未看清,高大魁梧的身軀已轟然倒下,甚至沒來得及拔出他的刀,施展他快如閃電的“閃電刀法”。
阿媱收刀入鞘,轉身隐入夜色。
她不知道趙剛,也不知道什麼“一刀鎮九州”,這隻不過是總瓢把子的任務罷了。
“張小禾。”
一個溫柔甜蜜的女孩子幽靈般俏立在山坡上,那雙純潔而天真的眼睛裡,蘊着濃濃的惡意。她身後護衛着三個男人,其中兩張熟面孔,是柳餘恨和蕭秋雨。
她的身份便也呼之欲出。
阿媱淡淡開口:“上官飛燕。”
一根閃亮的練子槍,毒蛇般刺向阿媱的咽喉。
使槍的人瘦瘦小小,黝黑的面膛蓄着火焰似的大胡子,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千裡獨行”獨孤方。
阿媱沒有動。
她已不需要出手。
鐵劍貫穿獨孤方的心口,點點血液噴灑出來,銀白月光下恍若一叢早開的映山紅。
出劍的人是柳餘恨。
他的人如他身上灰撲撲的衣衫一樣,沉悶、凄冷,那隻猙獰的獨眼卻很亮。
上官飛燕甜蜜的笑容緩緩收起,美麗的眼眸裡有了濡濕的淚意。
她一眨不眨地凝望柳餘恨,仿佛凝望這世間最後一個男人,動人的溫柔嗓音微帶嫉妒與辛酸,卻絕不令人讨厭:“你本不該殺他。他這麼樣做,都是為了我……”
她的神态和話語,無不蘊藏綿綿情意。
柳餘恨從她身側走出,堅定立于阿媱身後。
上官飛燕扭臉去看蕭秋雨。
蕭秋雨抱着他的斷腸劍,一動不動:“總瓢把子賞識小禾姑娘,獨孤方擅自出手,死不足惜。”
上官飛燕眼裡的淚花終于潸潸落下。
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子,美得接近每個男人的心中幻想,純潔、天真又多情。晶瑩淚水滾落她嬌嫩面頰時,有種動人心魄的凄恻柔豔。
可惜會為她心痛的男人,屍體早已冷透。
蕭秋雨看向阿媱:“第七樓的樓主虛懸已久,總瓢把子很看好你。隻要再殺一個人,你就可以受到總瓢把子的親自接見,接手第七樓。”
阿媱眸光輕閃,緩緩點頭。
這段話的重點在哪句,隻有上官飛燕不知道。
這也是她一定要置“張小禾”于死地的原因。
上官飛燕是個極度美麗、也極度自信的女人。她的年歲還不大,卻已征服過許多了不起的男人,像柳餘恨和蕭秋雨這樣的人,隻配做追逐她裙邊的狗。
可偏偏她無往不利的魅力,卻在這兩條狗身上折戟。
從情人總瓢把子嘴裡,上官飛燕知道了張小禾的存在。這個女人由柳餘恨和蕭秋雨引薦入青衣樓,顯然與他們保持着不同尋常的關系,如今更是入了總瓢把子的眼,進樓不過數月,就将一步登天、成為第七樓的分樓主!
上官飛燕無法忍受。
“我們要去一趟江南。”柳餘恨的話音很低,被夜風揉碎千瓣,誰也沒聽見他飛快叮咛了什麼。
阿媱隻是道:“萬事小心。”
上官飛燕選中一位愛管閑事的陸小鳳大俠,此番南下,就是要用盡渾身解數,逼對方接手這樁讨債難事,做她手裡的刀。
那個人聽說有四條眉毛,是個了不得的厲害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