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般孤高自傲的九公子,臣服在愛欲之中時,與曝曬于日焰下的淫|靡豔鬼别無二緻。
熾熱的祈求聲中,阿媱緩緩邁步,将手中弦月般彎彎的青刃插入他心口。
冷硬刀鋒帶來瀕死的極緻驚恐,将他推入滅頂的快感之中。宮九恍惚側頭,無意窺見少女眉間煩厭,怔怔揚起唇角,猛地刺出槐枝。
笑分很多種,這種微笑的意思,複雜難明。
宮九阖上雙目,終于氣息斷絕。
烈風,烈陽。
日光燦麗,照在水蔥似的草葉上,蜿蜒山道渺無人迹,幾隻食腐的烏鴉遠遠飛來,落在一株白楊樹梢。
阿媱顫手拔出心髒槐枝,随即便在劇痛中昏厥過去。
過了正午,風就涼了。
涼風拂過簌簌作響的白楊樹葉,樹上窺伺的烏鴉抖動翅膀,正欲俯沖而下、飽餐一頓,便聽山坳處飄來幾句散漫哼唱。
高大魁梧的貨郎挑着一根扁擔,幾步轉出彎道,一眼望見這喋血橫屍的可怕場面。
歌聲停頓,粗布黑鞋慢慢踏近,普通而憨實的貨郎挑動眉峰,率先認出了少女身側那柄青青的彎刀。
他垂目似在歎息:“好好的姑娘,為什麼不是在殺人,就是在被人殺呢?”
這貨郎當然就是司空摘星。
無故追殺他三日的彎刀少女遽然離去,日子又變得無聊透頂。司空摘星想起總是麻煩纏身的陸小鳳,特意趕來太原瞧熱鬧。
沒想到又遇上了這把刀。
……
黃昏時落下一場大雨。
影影綽綽的男女交談聲随濕氣沁入陋室,土布床幔裡,阿媱睜開眼睛。
她身上的傷口敷着草藥,前襟松松掩在胸前,粗粝的麻布帶着淡淡皂莢香氣,并不是她本來的衣衫。
阿媱不動聲色,從系統背包取出兩粒九轉熊蛇丸服下,忍住那股辛辣嗆鼻的滋味,閉目化解藥力。
雨滴敲在蓬窗上,交談聲漸漸止歇,有人走進屋内,閑閑坐在一條矮闆凳上。
“你瞧我像不像傻瓜?”
阿媱睜眼看去,便見一個須發皆張、粗手粗腳的健壯獵戶,屈着兩條無處安放的長腿,正促狹朝她眨眼睛。
“既然醒了,總該對恩人說聲謝謝,為什麼還要裝睡呢。”
阿媱緩緩坐起上身:“司空摘星?”
衣衫松散,露出一抹新雪肌色,昏暗的小室裡看不分明,司空摘星還是移開了眼睛。
“是我。”
他覺得稀奇,問道:“你認得出?”
精湛高妙的易容術,自然不是換兩身衣裳、粘幾绺胡子那樣簡單。聲、貌、形、韻的改變,隻是最基礎的入門。
江湖上有位“犬郎君”,可以将自己完全易容成一條狗,即便和人朝夕相處,也絕不洩露半絲破綻。
這麼樣一個奇人,在司空摘星面前也要驚歎拜服、自愧不如。
她究竟是怎麼認出來的?
對此,阿媱的回答是:“直覺。”
司空摘星一笑:“好厲害的直覺。”
江湖中确實存在這麼一種人,總能憑靠極其敏銳的直覺洞察真相、化險為夷,他的朋友陸小鳳便是其中之一。
傷口牽痛,混雜嫁衣真氣愈加霸道煎熬的痛楚,讓阿媱微微蹙眉:“為什麼救我?”
司空摘星歪頭看她,反問道:“為什麼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