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早晨，富江卻病倒了。

她整個人窩在密不透風的被子裡，蜷縮成一團，不時發出咳嗽聲。

“你怎麼了，富江？”我推了推她。

她好半響才虛弱道：“沒什麼……你走吧……”

如果是平時，她早該借機讓我不要上學，留下來伺候她了，但現在居然一反常态，我反而真的擔心起來了。

好不容易把被子剝開一半，富江的頭發已經被汗浸濕了，劉海雜亂地黏在額前，雪白的臉上一片病态的潮紅。我吃了一驚，摸了摸她的額頭和後頸，果然燒得發燙。

來不及想富江為什麼竟然會生病，我四處翻找起藥品來，幸好房東留下的還沒有過期。富江一直昏沉沉的，軟綿綿地任由我把她扶起來，就連我喂她吃藥的時候也沒睜開眼，隻是機械地把藥吞了下去。

“你真的沒事嗎，富江，要不要去……”想到富江的特異之處在醫院或許會被發現，我沒有繼續說下去。

“好吵……讓我一個人呆着……”她拉過一邊長發把臉遮住，背過身去不肯說話了。

我從來沒有過照顧病人的經曆，隻知道在我小時候每次生病的時候，堂姐紀子總是在旁邊陪着我。但見富江此刻滿臉抗拒，我隻好把水和剩下的藥留在了床邊，叮囑她記得按時吃，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

因為富江的病，今天我出門時比平時晚了許多。但奇怪的是，街道間的霧氣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散去，甚至比平日更濃更重。灰白色的霧氣像河流一樣流淌在天地間，讓人看不清道路的方向。

經過一處十字路口時，忽然有人叫住了我。

“那個……打擾一下……”

我轉過頭，隐約看見巷口邊浮現出一個少女的輪廓，稍微走近一些，可以看清是一個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她用一本書擋住臉，對着我鞠了一躬。

“百忙之中麻煩您了，能否幫我做個占蔔呢？”她十分誠懇地請求道。

占蔔？我确實會一些，可是，我覺得不能輕易做這些。

“我沒有帶必要的工具，抱歉了。”我于是這麼回答道。

“欸？”她似乎很驚訝的樣子，向我擺了擺手，“不是，不需要那麼麻煩的，隻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

見我不解，她又很有耐心地跟我解釋起來，原來這座小鎮中流行着一種占蔔方法，就是在大霧天站在十字路口，向從自己面前經過的第一個人詢問困擾自己的問題。

“雖然對陌生人說這些很失禮，”她依舊将臉埋在書本後，“但是你是第一個經過這裡的人，所以我想問問你，我……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但是不知道對方對我是什麼感覺，你說我的戀情會不會順利呢？”

因為我久久沒有回答，她似乎急切起來，向前走了一步，懇求道：“拜托，回答我的問題吧，就說你第一時間想到的答案就行！”

“你的戀情……會順利的。”其實我的腦子裡第一時間什麼答案也沒有，但是為了不讓她失望，我隻好這麼說。

“謝謝！非常感謝！”聽我這麼說，她整個人都活泛起來，像是充滿了精神和鬥志，又朝我鞠了一躬，然後雀躍着轉身離開了。

占蔔的人真的需要答案嗎？我看着她的身影想到，她們心裡應該都有想要得到的答案吧。所謂的占蔔，也許隻是為了給自己打氣而已。

這天的霧氣一直持續到了中午才完全散去，班裡的學生們對此議論紛紛，但他們并不是在為反常的天氣擔憂，而是興奮于可以去十字路口做占蔔了。看來“十字路口的占蔔”在高中生中确實是十分流行啊。

下午的文學課，一名身着黑衣的年輕男子徑直走了進來。

“大家好，鈴木老師已經辭職了，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負責教大家的文學課了，”他轉身在黑闆上書寫着，“秋月素朗，這是我的名字。”

鈴木老師，就是那個在齋藤失蹤後負責代課的老師，聽說他不僅要負責兩個班的教學工作，還經常被調配去幫其他老師代課，所以成天挂着黑眼圈，一副快要睡着的樣子，或許辭職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我正在胡思亂想着，忽然發覺四周同學的眼光全都彙聚到我身上，這種事情對我來說絕不多見，到底發生什麼了？

“原田同學，看來你沒有認真聽課哦，”那個新來的老師走到我面前，露出無奈的笑，“我剛剛說，請原田同學擔任課代表，你應該願意的吧？”

一般來說，大多數人應該都不會輕易注意到我才對，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選我當課代表呢？當着衆人的面，我沒有表露出内心的懷疑，隻是木讷地點了點頭。

“所以，老師為什麼選我當課代表？”把收好的作業送去辦公室時，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原田同學為什麼這麼問呢，”他似乎十分訝異，“我看過班上所有人的成績了，你的文學課成績很出色，而且功課一向都完成得很好，所以選你當課代表，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