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黃昏之時,濃霧又灌滿了整條街,似乎因為近日的新聞,路上的人都少了不少。但是在十字路口處,依然能看到不少擋着臉尋求占蔔的人,就好像那些死亡的信息反而刺激了他們一樣。
我身上戴着隐匿符咒,悄無聲息地從他們身邊經過。如果那個黑衣少年真的存在,應該會找上這些人才對。但是一連轉過好幾個路口,我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天色逐漸昏暗,就在我幾乎想要放棄的時候,一股腐敗的氣息從前面的巷子裡飄了出來,等我走到那裡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叫住了我。
“那個,請等一下,可以幫我做個占蔔嗎?”
一個模糊的輪廓從濃霧中逐漸顯露出來,離我越來越近。
“請問,我的戀情會不會順利呢?”
等她完全從霧中走出時,我才看清,她渾身是血,衣袖下露出的皮膚已經生出了膿瘡,隻要稍微側過頭,就能看見那張被書本擋住的臉下,脖頸處巨大的傷口。
“如果我回答你的問題,你可以也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我盯着她問。
她原本不停重複詢問的聲音停了下來,似乎在努力思考我話語的含義,好半響,才木木地點了點頭。
“會順利的,”我很快答道,“所以現在告訴我,你是怎麼死的?”
女孩的身形如同被攪動的水波,劇烈晃動了起來,她扔掉了手中的書本,雙手握住了自己的脖頸,渾身都滲出黑色的血來:“是那個黑衣少年,他,他說,一定會失敗的……啊啊啊!”
她似乎失去了全部神智,張開浸滿血液的雙手,身軀扭曲着向我走來。就在這時,不遠處又傳來了尖叫聲。
我來不及和她糾纏,咬破手指,一滴血珠漂浮着融入霧中,如同水滴入熱油一般,所有霧氣瞬間沸騰了起來,不一會兒,連同我面前的人影一同消散不見了。
看清道路後,我很快找到了尖叫聲的來源。隻見柴山綠跌倒在巷口,面上一片驚恐的神情。
“你沒事吧?”我扶着她站起身來。
歇了好一會兒,她似乎還是驚魂未定。我擔心刺激到她,便打算放棄詢問了。但她卻忽然流下了眼淚,而且那淚水如同止不住似的,越發洶湧。
她到底,在那霧氣中看到什麼了?
……
那天将柴山綠送回家後,我四處打聽,總算收齊了近期所有出現自殺事件的位置。在地圖上勾畫後,發現它們似乎能連成一個圓圈,在圓圈的中心,也是一個十字路口。
我翻開圖書館裡找到的舊報紙,十年前的那個女人,就是在那裡自殺的。而且,她的姓氏也是柴山。
當我來到那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我看見了柴山綠。
才幾日的工夫,她的身形已經瘦削到可怕的程度,臉色比當初病房裡的田中玲枝更為蒼白,簡直像一道漂移的遊魂。她蹲下身,将一束花放在了地上。
“十年前自殺的那個女人,是你的親人嗎?”我盡量放低了聲音問。
她剛剛并未察覺我的到來,所以我以為她大概會受到驚吓,但她好像已經麻木了似的,隻是平靜地轉過頭看了我一眼。
她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隻是認真地将地上的花朵擺放好,然後站起身來,以一種近乎絕望和悲哀的神色望着我。
“怎麼辦啊,原田同學,”柴山綠的眼神十分空洞,好像一切火光都已經熄滅了似的,“玲枝也好,其他那些自殺的人也好。他們,他們,好像真的都是被我害成這樣的。”
“你說的沒有錯,十年前在這裡自殺的女人,就是我的姑姑。那時候,姑姑和我們住在一起,她是特别善良的人,又一直很疼愛我,我真的很喜歡她。但後來,姑姑懷上了一個男人的孩子,那個男人卻已經有家室了,她很痛苦,很痛苦,每天都在問,應該怎麼辦才好?然後有一天,她去十字路口做了占蔔,後面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
“但是,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她的手伸進背包似乎在摸索着什麼,最後朝我投來堪稱凄慘的一瞥,“給出占蔔結果的那個人,就是我。”
然後,她就将一把刀刺進了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