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奧在知道她們走對了方向以後拼命給她鼓掌,并且成功成為了所謂的“東方玄學文化”的死忠新粉。
林瑾卿看他激動得活像個拆完聖誕禮物的小孩,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系統進度條的“外挂”就這樣成功被她蒙混過關,一個真敢說,一個真敢信。
反正林瑾卿是不會告訴他自己剛才背《嶽陽樓記》時,串詞了小半篇《滕王閣序》的。
安東尼奧還在激動地吹着彩虹屁:“……這真是太神奇了!翠花,我簡直不敢相信,太神奇了!”
林瑾卿就笑着應和他兩句,覺得祖國人民人均東方神棍和華夏功夫大師的謠言真要洗不清了。
她其實還是很累,但受到安東尼奧的影響,她同樣打心眼裡地高興。
然而沒過多久她的喜悅就被自己給澆熄了。
這樣一個樂觀開朗的、灑脫快活的、生活充滿希望的年輕人,會是個什麼東西?
他——或者說“它”——的立場,又會在玩家陣營這邊嗎?
新雪潔白松軟,厚度及膝,在其中趕路并不容易。
兩粒渺小的人影在雪地中趟出兩道歪歪扭扭的線,向着空白的前方延伸。
林瑾卿邊走邊想着,自己是不是忘了什麼。
感覺是很重要的事,與安東尼奧無關,但具體是什麼她怎麼都想不起來。
小睡一覺後她感覺體力恢複了不少,但腦子還是不大清楚,不知道是不是沒睡夠。寒冷侵蝕着身軀和意志,熱量卻得不到補充,她覺得這樣下去在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麼之前,她早晚要先餓出問題。
得想辦法找點吃的。
附近全是雪域,看起來不像有可食用動植物存在的樣子,至少林瑾卿進入副本以來是沒有見過的。
安東尼奧身上倒是可能帶了食物,但他目前身份未知,就算他敢給她也不敢吃,就怕觸發什麼死亡規則。
林瑾卿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裡吐槽系統的摳門。
要走這麼遠,怎麼連個吃草的機會都不給啊!
太讨厭了!
他們又走了大半小時,低配死宅林瑾卿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同行的安東尼奧卻隻是呼吸稍有加重,這讓她覺得有些挫敗。
安東尼奧很快就發現她走不動了,提議原地休息片刻。林瑾卿一開始沒同意,覺得耽誤時間,但安東尼奧已經利索地放好背包,并掃開了一小塊空地。
安東尼奧坐在地上向她招手,說:“别擔心,翠花。我們需要休息一會兒——就一會兒,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
他又補充道:“而且你的腳受傷了,你早就該休息一下了。噢!瞧我這記性,我竟然差點忘了我們還有個小傷員!”
林瑾卿:“……行,那我來一起掃。”
她蹦過去,一起打掃臨時駐地周圍的積雪。
此時距離林瑾卿進入副本已經過去快七小時了,她甚至比安東尼奧還要急切。
她計算過自己的食物儲備,如果一直得不到補充,依靠現有物資她最多能撐一天半。正式啟程後她很快發現自己還是樂觀了,新雪覆蓋的地面比她想象中要難走許多,這樣她的時限又縮短到了一天左右。
離開山洞她們走了近一個小時,進度條卻隻推進到了4%。假設林瑾卿一天能走12小時,那也需要兩天多才能到達目的地。何況她自己也覺得12小時的假設過于樂觀了,還得是速度不變、朝着費裡德站直線前進的12小時,一旦走偏耗時就會更久。
怎麼算她都覺得最少要三天。
如今才走了一小時就休息,她又怎麼可能不着急?
安東尼奧用掃開的積雪粗略地圍起一圈低矮的雪牆,蹲在雪牆的包圍下發出了舒适的輕歎。
他招呼道:“翠花,這樣風真的會小很多哎!”
林瑾卿:“是的,是小很多。”
林瑾卿現在有些後悔之前随口胡說的名字了。
自從她找到路以後,安東尼奧就徹底把她當成了自己人,稱呼也從“張”升級成了“翠花”,以至于她總覺得這個外國青年随時會用大碴子味的口音喊她上酸菜。
好怪,再看一眼。
安東尼奧沒有林瑾卿癱得那麼徹底,他抱着背包翻找着什麼東西。
林瑾卿猶豫了一下湊過去問他找什麼,就看他掏出了兩塊滑雪闆和一捆繩索,“當當”地喊着展示給她看。
他有些得意地說:“看!滑雪闆!”
然後拿着那塊闆子對着她比劃:“我幫你把它們綁在腳上,你踩着走路就沒那麼困難了。”
“……咦?”他伸手在林瑾卿面前揮了揮,“翠花?”
林瑾卿蓦地回過神:“噢,不好意思走神了,你剛才說什麼?”
安東尼奧于是又解釋一遍,問她需不需要睡一會兒。
林瑾卿并不想在他旁邊睡下,她對這個未知的存在仍然非常忌憚。但這并不妨礙她覺得綁滑雪闆的提議還不錯,她陷在雪中行走不便,如果能踩着滑雪闆分散體重對雪地的壓強,甚至直接踩在雪面上走,可以大大縮短趕路所需的時間。
反正安東尼奧不是人,白嫖他林瑾卿也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她綁好了滑雪闆,昏昏沉沉地靠在登山包上養神。
安東尼奧也在對面靠着他的包休息。
天地間靜悄悄的,偶爾有風從頭頂刮過,發出嗚嗚的聲響,像助眠視頻的白噪音。
好冷啊,好困啊……
……
林瑾卿猛地原地驚醒。
居然又睡着了!
安東尼奧在旁邊吭哧吭哧收拾裝備,他用粗麻繩繞着鞋上下纏了幾圈防滑,再找出墨鏡帶上。看到林瑾卿醒來,他不好意思地對她笑笑,問是不是自己吵醒了她。
林瑾卿回答他不是,揉着眼睛起來收東西。
她睡覺時整個腦袋都縮進了柔軟的毛皮帽子中,現在把臉探出來後被寒風凍得一激靈,睡意也跟着散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遊戲面闆,發現自己這次睡了一個半小時左右。期間安東尼奧一直在旁邊放風,沒有像她想象中那樣下黑手,老實得簡直不像個鬼怪(暫且先稱呼他為鬼怪),她沒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她打着哈欠開始幹活,感覺還是困,好像怎麼都睡不夠。
旁邊的安東尼奧卻像是另一個極端。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為人也意外的和善,完全不受負面情緒的幹擾一樣,在這雪地中散發着正能量。
林瑾卿覺得跟他比起來,陰暗扭曲的自己才更像這個副本中的鬼怪。
他們迅速收拾好行李,準備啟程。
出發前林瑾卿那種忘記什麼事一般的奇異感覺又加重了。
這次的感覺比以往強烈得多,她總覺得如果現在沒想起來,等會兒上路就真的要“上路”了。
她焦慮地圍着小雪圈團團轉,想從這裡找出點回憶的線索。
安東尼奧看着她轉圈感覺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停下來等她,正好綁緊鞋上的繩圈。
林瑾卿看着他的動作,像是醍醐灌頂一般頓在了原地,心頭的疑雲驟然散去,清晰地顯露出她尋找的内容。
“冰原危險,小心冰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