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她搜屍身的口袋毫無收獲,難怪紙條藏于腹腔而不濕,原來是連紙條帶袋子一起吞下去了啊。
怪物立大功!
屍體生前将手機袋吞下保存的行為有些耐人尋味,林瑾卿目前還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讓他甯願生吞這樣一個袋子,也不将它揣在口袋中。
他在防什麼?
或許答案就在紙條裡吧,她環顧四周,又安排了怪物站崗放哨,然後将紙條快速浏覽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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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來曆不明的紙條】
……(幾行看不清的字迹,目測屬于漢藏語系)
不對……這裡不對勁……我說不出來哪裡有問題,但我知道我身邊潛伏着什麼難以描述的東西……也不一定是“東西”,這樣下去我會瘋的我一定會發瘋的!我要跑——是的,已經是時候了——我必須跑!……我得想辦法逃出去……
……(一行看不清的字迹,目測屬于印歐語系)
我知道了,對,我終于知道了!
是他!是她!是它們!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那些東西……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們來了!它們追上來了!它們一定知道了,對,他一定是知道我發現了……上帝啊它她們會殺了我的!我要寫下來,我要記下來我會忘掉不然的話……如果有人能看到我寫的這些話,相信我!跑!立刻!離開費裡德站!!!不要靠近那裡!!!快跑!!!快跑!!!
……(一行完全塗黑的字迹)
不對!不對!我錯了,不是她(劃掉)他(劃掉)它(劃掉)不是□*,那就是我,那既是他們又是我,它們來找我了,它們找到我了,我是□□*(劃掉)它是我,它們是我,我不是我,我是亻(長長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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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卿:“……”好一個謎語人!
從字迹上來看,這張紙條的書寫者并不止一個人。她能夠讀懂的部分全部是方塊漢字,不知道有沒有系統那個神奇翻譯的手筆,中間穿插着一些看不懂的方塊或面條字迹,無法辨認具體語種,血淋淋地糊在一起。
紙條寫到後半截時,執筆者看起來已經幾乎失去理智了。人稱混亂,語病堆積,有些話前言不搭後語的,給篩選信息增加了極大的困難。更不必說以此人當時的精神狀态,林瑾卿無法判斷其給出的信息是否是正确的。
紙條信息至少有兩個非常緻命的缺陷:
一是指代不明,沒有辦法确定對方叙述時的主體都是些什麼;
二是真假難辨,已經瘋了的人所說的東西,真的就是真相嗎?
林瑾卿收好紙條,呼出一口白色的霧氣,感覺更加冷了。
之前趕路時還不覺得,但遇到屍體後她就停了下來,熱量高速流失,寒冷再度侵蝕。屍體腹中的紙條給現狀蒙上又一層迷霧,疑團重重浮現,未知誘發的不安摻雜着寒意爬上脊背,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要趕緊離開。
林瑾卿将紙條收進口袋,啟程跟怪物一前一後地走。
她現在很累,但她不敢休息,停下來研究這個屍體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她需要盡快找到能紮營休息的地方。
林瑾卿覺得這個副本對她這種懶鬼非常不友好,讓平時洗個衣服就累得不行的人頂着滿頭debuff跑圖,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尤其她自認是牙膏型懶鬼,一戳一動,不戳就不動,所有人都得做或者外部因素導緻必須做的事情也就算了,而所有出于她自己主觀驅動的事件都會耗費她大量能量。就比如高考前全班一起去行政樓拍大頭照,或者導師約了時間找,她感受到的精神能耗會稍小一些;而如果是在宿舍裡洗衣服這種事,隻要它發生的直接原因是她自己的決定,即使隻是去洗一雙襪子,即使這件事非做不可最多發生得晚一點,她也會覺得很累。以前情況還沒那麼明顯,後來愈演愈烈,發展到現在林瑾卿恨不得每天縮在窩裡什麼也不幹,長蘑菇也行爛掉也行,就是不想動,于是自封為牙膏。
現在牙膏型懶鬼被自發地給自己安排了許多高密度體力活動,要了命了。
林瑾卿走在雪地上,走着走着感覺自己眼神都呆滞了許多。
不光是被迫動起來,還有眼前一成不變的景色。不管走多久看到的都是白茫茫,要不是進度條在龜爬般地緩慢上漲,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在不斷前進。
這雪原,就像看不到頭一樣。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了嗎?
還真有,比如牙膏型懶鬼還得被自發地給自己安排許多高密度腦力活動。
林瑾卿緩慢地回憶着紙條上的文字,提煉出兩條信息。
第一,費裡德站裡可能存在着什麼需要提前做心理準備的東西。
紙條雖然沒有細說具體是什麼,但既然點名了費裡德站,那裡多半有蹊跷,但可能性也隻剛剛過半。紙條上的文字并沒有記錄明确的時間節點,書寫者看起來在到達費裡德站之前就已經開始崩潰,即使留下了言辭确鑿的警示,也很難說到底是此人在有問題的費裡德站中發現了什麼,還是在被害妄想之下被正常的費裡德站吓昏了頭。
林瑾卿更傾向于費裡德站确實有問題。絕對安全的極地綠洲沒有将人吓成這樣的威力,更何況……這可是在該死的遊戲副本中啊。
第二,雪原上疑似有什麼會影響認知的東西。
人稱出了問題,尤其是繞口令一樣的最後一段,很難不讓人有此懷疑。書寫者接連劃掉了她他它三個人稱代詞,又同時使用了單數和複數的稱謂來指代對方,可能的解讀有太多了。它們是我,我不是我,既是他們又是我,林瑾卿覺得能讓人寫下這樣的句子,這種東西極有可能是人形,或者類人形的存在。
不過沒法判斷這種東西到底是隻存在于費裡德站,還是雪原上原本就有,描述得太籠統了,在缺少關鍵信息的情況下感覺哪一種都能說通。
費裡德站……啧。
主線任務不能不做,去肯定還是要去的。
那麼,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唯一的好消息是費裡德站是任務的終點,林瑾卿在敲開它的大門之前有充足的時間做準備,眼下倒是趕路要更緊迫一點。
……
極地酷寒,林瑾卿走走停停地行進了許久,體力精力都所剩無幾。如今已經是她進入副本的第16個小時,林瑾卿覺得如果再得不到食物補充,最遲明天她就會倒下。
“所有食物已在副本開啟時發放完畢”,可是這裡别說老鼠兔子什麼的了,連根草的影子都看不到……遊戲發放的食物不會隻有一開始在包裡找到的那一點吧?但如果不止那些,它們到底會藏在哪裡?……
林瑾卿半死不活地停下腳步,準備好好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累死了!多一步都走不動了!
她原地坐下,也沒心思去刨什麼防風坑了,隻随意地用身體在雪地裡拱出一點容身的空地,然後扒拉着背包開始翻吃的。
還有一塊不大的面包,小半管軟膏,一條巧克力,和四分之三的壓縮餅幹。在山洞中燒水時,她曾在灌一個保溫杯時突發奇想丢了半塊餅幹進去泡着,焖到現在大概也泡軟成糊糊了,這是她唯一能想到能在雪地中不燒火即食的熱食。固體餅幹還剩四分之一,林瑾卿覺得糊糊雖然能暖身,但消化起來也更快,保險起見還是留了一份固體應急。
風聲在耳邊呼嚎,林瑾卿沒動餅幹糊糊,隻抱着打開過的水壺喝了點熱水。軟膏隻剩一兩口的量,很快就吃完了,加上半塊面包和半杯水就糊弄過去一頓。
她如今進食已經完全不遵照遊戲外一日三餐的标準,餓得不行了才吃一點庫存。每次停下來後胃中就空蕩蕩地傳來類似灼燒般的感覺,餓得久了又沒吃東西時是這樣的。
登山包雖然有怪物幫忙運輸,但繩圈系在腰上還是能緩解些許饑餓感。林瑾卿平時就胃不太好,減去這一部分後程度就控制在她熟悉的範圍内,不至于讓她多這一個發狂的原因。自然還是餓的,腸胃也難受,好在軟膏下肚後迅速起效,再喝幾口熱水,林瑾卿很快就松開了眉頭。
就當是哪天晚上趕晚課,沒來得及吃上飯啦。
“哎——”風送來遠方的呼喊,似乎是有人在上風口扯着嗓子嚎叫,“那邊的人——!”
林瑾卿猛地一驚,轉頭看去。
有個高大的人影在風雪中朝她使勁揮手,一邊還在大喊:
“要一起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