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夫不愧是出身戰鬥民族還當過兵的猛男，短暫的震驚之後馬上調整回來，大步上前走向屍堆。

大家綁成了一串，繩子牽着神态各異的三人一起走向屍堆。

貝爾叫得最誇張，但嚎完絲毫不影響他分析局勢，林瑾卿分神聽了一下，條理清晰，邏輯順暢，不像真的被吓傻了。

索菲亞剛才也吓到說了粗口，不過她至少看上去要冷靜很多，即使非常震驚也迅速環視周圍環境，确認了沒有危險後也看向屍堆仔細觀察。

林瑾卿不再看他們，轉向屍堆的方向。

她回憶了一下，出了山洞後一路走來，這樣的小雪包她少說見了十來個，甚至剛才還在其中一個旁邊睡了一覺。

如果那些都是……

林瑾卿：“這些……東西，是誰殺的？”

索菲亞：“不知道，或許是那些怪物。”

索菲亞：“這些會不會是它們的儲備糧？”

林瑾卿：“儲備糧啊……那我們現在是趕緊走，還是再看看？”

另三人看着屍堆沒有說話。

說起來，安東尼奧是看不到屍體的，甚至能從凍硬的他自己身上直接穿過去，而索菲亞三人卻都能看到眼前的屍堆。

林瑾卿忽然意識到，即使同為第四家族的成員，他們内部也是有區别的。

沃夫呼出一口白霧，說：“去看看。”

沃夫和貝爾上前檢查屍體，索菲亞對驗屍一竅不通，跟在旁邊學習。

貝爾看了會兒頂上的屍體，又蹲下觀察壓在最下的幾人，片刻後起身拍拍手，宣布：“好消息！都不是最近沒的，最上面那幾個也死挺久的了，沒在怕的。”

索菲亞跟着點點頭，滿臉受教。

林瑾卿：“那，上手？”

沃夫沉吟片刻，拍闆：“可以。”

四人上前搬屍，沃夫貝爾單幹，索菲亞林瑾卿合擡，搬下來的屍體整整齊齊排隊躺在雪地裡，擺成了一個躺平方陣。

林瑾卿抱起一具屍體的腳，說：“這些……呼、屍體，是誰給堆起來的？”

索菲亞：“不知道哎。”

貝爾扛着屍體路過，“這不重要吧，反正按死亡時間來看就算殺人的是蝸牛也該走很遠了。”

沃夫卻不認同：“儲備糧的話，難說。”

貝爾點點頭，“也是，那我們動作得快點。”

林瑾卿在腦中回憶着兩種毛團生物，手上機械地重複相同的動作，她撈起一具屍體的腳，等着索菲亞那邊擡起頭好一起搬走。

身後傳來索菲亞帶笑的催促：“翠花，快過來！你怎麼端着空氣跑啦！”

林瑾卿：？

她順着手中屍體的腳向上看去，猝不及防看到了索菲亞自己的臉。

林瑾卿：！

索菲亞伸手穿過另一個自己凍硬的頭顱，擡起壓在下面的屍體，看到林瑾卿伸着手像模像樣地抱着一團空氣表情呆呆地站着等她，直接笑了出來。

林瑾卿猛地丢開手中索菲亞凍屍的腳，趕緊撈起下一具屍體，連連道歉：“啊啊有點走神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索菲亞并不在意，笑完接着搬運屍體。

所以還是跟安東尼奧差不多嗎……自己的屍體都是看不到也摸不着的，區别在于不知道安東尼奧能不能看到别人的屍體。

擡了大概十幾具屍體後沃夫喊了停，衆人于是圍到沃夫邊上看他驗屍。

林瑾卿也撐着腦袋站了過去。

安東尼奧的屍體出現後沒過多久他的活人就出了事，索菲亞的屍體不知道有沒有同樣的作用，如果能去檢查一下就好了。可是現在索菲亞一直挨着她，不遠處還有沃夫和貝爾，林瑾卿不得不暫時放棄了危險的想法，死死按住自己不往那邊看。

不能轉頭，不要去看。

她想檢查索菲亞的屍體，還想知道沃夫和貝爾看到索菲亞屍體後會有什麼反應。但現在沒到時候，她需要一個能合理開口的契機。

好在集合地點看不到索菲亞的屍體，不用擔心暴露的問題了。

沃夫蹲在一具屍體旁邊仔細翻看，貝爾看了半分鐘，也挑了一具挨着的屍體開始檢查。

幾分鐘後沃夫放下屍體，眉頭緊鎖，一言不發地換了具屍體接着驗。

林瑾卿知道他話少，但沒想到他在找線索階段也不說話。相處了一段時間發現他人倒是不壞，不像是會隐瞞信息的性格，隻要跟他開了口他知道都會說。

那她就隻能主動一點，多問問了。

林瑾卿：“有發現什麼嗎？”

沃夫點點頭又搖搖頭，“有，但需要再看看才能确認。”

林瑾卿也點了點頭，走到貝爾那邊。

林瑾卿：“你有發現什麼嗎，貝爾先生？”

貝爾的話果然要多上不少，他還招手把索菲亞也叫了過來，然後利索地把手中的一個人頭臉朝下地反扣在雪地裡，指着後腦勺對她們說：“來，你們先自己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

兩人都盯緊了雪外的一半腦殼，仔細觀察。

索菲亞眼神更好一點，率先開口，語氣略帶疑惑，“這一塊是不是有點紫了？”

林瑾卿也說：“這麼一說是有點，好像還有點紅？”

貝爾：“答對了！”

貝爾：“你看沃夫，是不是也淨逮着人家腦袋扒拉？這些屍體中至少有一半——一大半，後腦存在瘀血痕迹，懷疑是鈍器擊打所緻的緻命傷。”

貝爾：“我們兩個就是在檢查這個，現在你們也可以加入一起工作了，加油！”

索菲亞：“好。”

這次林瑾卿沒和索菲亞一起，四人分頭行動以提高效率。在确認屍堆的性質之前，誰也不敢說附近就一定安全，驗屍當然是能快則快。

林瑾卿立即掉頭朝靠近屍堆的方向走，搶在索菲亞之前得到了那邊兩具屍體的檢驗權。

索菲亞去哪邊都行，不跟她搶，看她悶頭沖刺傳來一陣爽朗大笑，“慢點跑！别摔着啊！”

貝爾也大笑：“咱們再趕時間也不差這兩步，小心跑啊哈哈哈哈哈哈！”

林瑾卿：“哦哦好的——哎呦！”

她站穩身體，拍掉褲子上新沾的雪粒，定了定神放慢步伐繼續走。索菲亞和貝爾在身後笑成了一團，林瑾卿頭也不回地揮揮手，跟着輕輕勾起嘴角。

誤會了也好，省得解釋了。

林瑾卿将兩具陌生屍體快速檢查了一遍，一割喉一鈍器傷。然後鬼鬼祟祟溜到屍堆背面，如願以償地開始扒拉冰凍索菲亞。怪物蹲在旁邊放風，偶爾也充當一下解剖刀。

所有皮膚膚色正常，外套無标簽，口袋均空置，身上無外傷痕迹。

林瑾卿在心裡念了幾句對不起，叫來怪物分屍。

屍體内部無線索。

安東尼奧的屍體不需要驗都能看出膚色不對，而索菲亞的屍體目前唯一的異常就是沒有異常。這兩個人似乎正好占了兩種極端，一個太不正常，另一個又太正常。

林瑾卿将屍塊用雪埋好，轉身與三位隊友彙合。

那邊三人靠得近，她趕到時都已經聊上了。

林瑾卿：“鈍器傷一個，還有一個割喉。你們那邊怎麼樣？”

貝爾：“大部分是鈍器傷緻死，位置集中在後腦和後心，符合沃夫所說的白毛雪怪的攻擊方式。”

他拉過沃夫，伸手比劃了一個敲擊後腦和背心的姿勢，以演示白毛生物的殺人方式。

貝爾：“基本确定了，是儲備糧。”

沃夫：“不能拖了，我們趕緊走。”

幾人二話不說收拾東西準備跑路，在這種緊張的氛圍之下，哪怕牙膏如林瑾卿效率也奇高無比。沃夫和貝爾把滿地屍體堆到屍堆大部隊旁邊，索菲亞和林瑾卿就沿路掃過積雪掩蓋腳印，為搶時間連繩子都是邊走邊系的。

林瑾卿提着一顆腦袋往雪裡按，剛丢下去蓦地一愣，拎起來掂了掂，又埋了回去。

索菲亞注意到了這個不太尋常的舉動，問：“怎麼了？”

林瑾卿搖搖頭：“沒事，看錯了。”

索菲亞迅速應了聲好，沒再關注她。

一路上林瑾卿特地留意了頭顱的重量，終于确認了一件有些詭異的事實：

這些人頭的重量是不一樣的。

先前她搬安東尼奧腦袋時的手抖不是幻覺，他的頭真的很重，而索菲亞和貝爾的要輕很多。

林瑾卿覺得索菲亞的頭大約隻有一個蜜瓜的分量，貝爾稍微重一點，是個柚子。安東尼奧的腦袋則至少是實心球，不過“實心球”描述的并不是重量，是密度。隻因為她一來就拿到了最重那種腦袋，後面又恰好都是輕的，才會一直誤以為這是恐懼之下的心理作用。

此外，大部分的人頭都擁有與安東尼奧類似的沉重手感，輕一點的腦袋才是少數。

時間緊迫，林瑾卿沒有仔細檢查頭部的外傷，不确定那些屍體中有沒有被開瓢的倒黴蛋。這件事最大的疑惑在于，輕一點的腦袋還可以勉強解釋為裡面空了，但重的那些……這可不是人類該有的密度。

林瑾卿現在甚至不敢确定，那些沉重頭顱的主人能不能算在“人類”這個範疇中。

她們這次趕路是為了逃命，在白毛野獸的無形壓力之下衆人追求的隻有速度，一路無言。

如貝爾所言山洞并不遠，他們走了二十分鐘不到就發現了白雪掩蓋下的洞口。

山洞入口極為隐蔽，一次隻限通過一個人，背包需要解下單獨帶進去，不然就會卡住。

怪物當然是進不去的，它放下登山包以後目送林瑾卿安全進洞才放心，嘤嘤叫了兩聲，自己在門口找了塊地當門神。

所有人都進來以後沃夫用兩個包堵住洞口，隻留了一條細縫呼吸，這樣雪再下一會兒，從外面就看不到這裡還有個山洞了。

山洞裡的空間足夠四人都躺下，但為了取暖他們還是擠在了一起。索菲亞掏出一個手電筒照明，沃夫貝爾湊了幾節電池，林瑾卿沒吭聲，她隻有柴和火柴，想了想還是拿出一些備用。

經過了快二十分鐘的全速前進，他們終于安定了下來，幾人也終于能好好喘口氣。為了省電手電筒開到了最小，柔和的光亮在黑暗中正好不會刺眼，大家圍着光坐成一圈，都感到有種奇異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