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恐懼。

林瑾卿向來相信付出不一定有回報，但回報一定需要付出。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如果有，那它一定在别處收取了費用。

冰原副本和怪物為她帶來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力量，那麼它收取的代價是什麼？是已經收走了，還是在未來等着她？

她能付得起嗎？

……

忽然林瑾卿感覺眼底有什麼東西閃了閃，一股平和堅定的念想流入她的身體。它好像一下帶回了她的理智，讓她覺得重新擁有了面對現實的力量。

林瑾卿不熟練地翻開面闆，一字一句地敲出感謝：【剛才謝謝你。】

贊歌回答她：【不必謝我，答疑是系統精靈的義務，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林瑾卿關上了聊天框。

雖然贊歌有意模糊了感謝的重點，但她知道，贊歌明白她的意思。

贊歌是不是，也不太方便說話？

人在主神的地盤就得學會低頭，鑽進人家的辦公樓還大聲議論人家的優秀員工更是不禮貌。林瑾卿用手指點了點桌面，又往嘴裡塞了半塊小餅，強制自己轉移了思維重心。

玩家暴君的數據與拉尼娜所說的常規情況出入大得簡直離譜，而拉尼娜看着還是靠譜的，水晶球也一直沒有亮，那麼問題出在林瑾卿自己身上。

是隻有怪物這樣，還是這個副本出來的所有人都這樣？

“……很抱歉但我不得不打擾一下，”拉尼娜再度看了看時間，終究還是出聲提醒，“你已經看了好幾分鐘了，我們的咨詢時間是收費的哦。不然我先給你講一遍遊戲須知，你做好标記回去再看？”

“！”林瑾卿立刻把自己從論壇中拔出來，“哎好了好了，姐你繼續！”

-

咨詢的時間比林瑾卿想象的要快一點，小鬧鐘響起時她還有些意猶未盡。拉尼娜一巴掌把它拍了回去，又調了個五分鐘的倒計時，說是補償中途現看論壇的時間，原話是“球賽還有傷停補時呢，你特殊情況，當然也可以補”。

林瑾卿喜滋滋地多蹭到了五分鐘。

“太謝謝你啦！我确實還有幾個問題。”

她想了想，接着說：“我剛從副本裡出來時，有很多人跟我打聽一個人。這個人我肯定是不認識的，但奇怪的是我發現他們自己好像也不認識，這是怎麼個情況？”

“他們說應該是男的，很壯很大塊，然後穿很多還不太好惹的樣子。”

“……”拉尼娜沉默思考了一會兒，皺着眉搖搖頭，“我不清楚。”

她說：“或許是我的權限還不夠，我的個人排名大約在八千萬左右，以後你如果遇到排名更高的玩家，或許可以去問問她們。”

林瑾卿：……

講個笑話，我的就比你高。

“總之還是謝謝你。”林瑾卿說，“我還有個問題，你知道公會芬裡爾嗎？”

“芬裡爾？”拉尼娜詫異道，“你問他們幹什麼？”

“就我剛才不是說有很多人跟我打聽一個男的嗎，當時就有芬裡爾的人。”林瑾卿茫然地撓撓頭，“還說他們公會很厲害，邀請我以後先考慮他們公會來着。”

誰知道拉尼娜聽完擰起了眉，嚴肅說道：“你不要靠近他們。”

“不要加入芬裡爾，最好也不要接近芬裡爾的人。”她又強調了一遍，仔細叮囑林瑾卿，“芬裡爾是很厲害，但這個公會……有點不太對。”

“啊？”林瑾卿一下傻眼了，小心翼翼地問：“他們、呃，怎麼了嗎？”

“不好形容……一兩句話解釋不清，但你記住離他們遠點就是。尤其是他們的會長，一個叫雪狼的高級玩家。”拉尼娜說道，“不光是芬裡爾和雪狼，所有能從那個副本活着出來的都是玩家中的怪物，能躲開就躲開。”

林瑾卿：“那個副本？哪個？”

“一個高難度副本，編号A00417，剛剛才被人打通關，雪狼就是從這個副本出來的。”

林瑾卿當即露出一個便秘般的古怪表情。

她斟酌着詞句，艱難地說：“……我盡量。”

躲開雪狼容易，但要躲開暴君那就是地獄級難度了。

她起床總不能不洗臉吧。

拉尼娜沒注意林瑾卿的表情，她低頭看了一眼鬧鐘，“還剩一分鐘不到，我最後送你一條忠告吧，就當我們倆投緣。”

“是一個教訓，我個人總結的，不是向導協會公開的信息。你可以選擇性地聽，因為它來源于我的直覺，而我沒有任何能支撐它成立的證據。”

“沒關系，你說吧。”林瑾卿說，“我相信你。”

拉尼娜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強。不過她很快調整好了狀态，重新變回莊重優雅的模樣。

她說：“你一定一定，不要草率地加入任何——注意，任何公會。哪怕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甚至血緣親屬引薦的公會，都不要随便加入。

“不要草率地加入，不是不要加入。不是讓你一直單幹，隻是提醒你多加警惕，至少要問清楚公會任務、會費、還有脫離這個公會的全部條件，再去考慮要不要加入。”

“包括失樂園？”

“包括失樂園。”

“我大概明白了，”林瑾卿說，“是不是類似于找工作時提前溝通好薪資待遇那些？”

“差不多的道理。”拉尼娜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隻是遊戲比現實要更殘酷，加入了錯誤的公會有時候是真的有可能送命的。”

林瑾卿：“……”

OMG你之前到底經曆了些什麼啊。

加時時間到，這次是徹底結束了。

拉尼娜解除了門簾道具的禁制，看着硬邦邦的粗布牆重新變回柔軟的布料質感，然後把它卷起來，重新挂上營業中的牌子。

林瑾卿摸出炸彈小球支付了費用，起身撥開門簾，邁步離開這間雜貨鋪。

拉尼娜忙着收拾桌子，抽出一隻手朝她揮揮，“再見，有趣的小孩。”

林瑾卿拎着她投喂的果茶和一滿袋小餅，也轉頭擺擺空着的那隻手，“再見啦，漂亮姐姐。”

出來後她先是到隔壁轉悠了一圈，想找店主定做一個可以裝人的熱狗面包玩偶。然而隔壁依然沒人，林瑾卿隻好回去找拉尼娜借了紙筆，留了張小紙條。

不過經過剛才跟拉尼娜的交流後，林瑾卿多留了個心眼，她沒有留署名和聯系方式，隻約了個時間，說到時候她會到店裡面談。

林瑾卿将小紙條塞進一隻食人花玩偶嘴裡，再拉過被她拆成兩半的熱狗，想了想沒把它的香腸裝回去，隻疊在一起放好，再将那朵籃球大小的食人花頭朝下地放在了面包上。

做完這些林瑾卿退後兩步，看了看，覺得可以。

她點開遊戲面闆，找到“是否登出主神空間”的選項，選擇了确認。很快，贊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您已确認登出。請您閉上眼，三秒後，我們将把您送回原世界。】

【三、二、一。您已離開主神空間。】

【我們期待下次與您相遇，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