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完全壟斷市場的價格制定隻把控在壟斷企業手中，不受消費者的影響。此時一位憤怒的消費者在心裡罵了一陣遊戲，還是捏着鼻子接受了現實。

按下确認購買後冒出一個彈窗，要求同意一個什麼協議後才能購買。林瑾卿把那個商城使用及消費協議胡亂翻了一遍，草率地勾選了同意。

基本沒啥好看的，無非是在介紹定價和分成那些。倒是有一條說得很籠統的權限問題，但玩家的權限在無法量化時極不直觀，通常隻有在遇到權限之外的東西時才會彈出個窗口提醒，它這麼說了也看不出什麼。

高級副本的通關報告更看重内容質量，系統推薦單份或批量購買，單價略有浮動，買得多還有折扣。訂閱某一副本的報告也可以，但質量良莠不齊，還貴，性價比不高。

A00417屬于特殊情況，它已經關閉了，在林瑾卿通關後它将不會迎來任何更新——除非是她本人提交了報告，這個時候批量購買反而要劃算許多。

點擊信封會彈出是否購買的選項，選項上方是一句話的内容提要。

付費報告在購買之前隻能看到這一句提要，可以說它直接決定了後來的玩家是否購買全篇。玩家支付的費用将按一定比例轉化為積分分紅發放給報告的作者，所以通常作者在撰寫提要時會極盡所能地使之更有吸引力，特殊情況下也會由專職的系統精靈代為完成。

林瑾卿将順序設置為按時間排列，勾選倒序刷新，然後點開了最新的一封報告。

系統首先放了一段花裡胡哨的過場動畫，好在隻有一兩秒，不至于讓人等太久。火漆印章被看不見的手揭下，裝飾着精緻花邊的信紙從封口滑出一小截，上面用漂亮的行楷寫着本篇的提要：

【不要聽，不要想。要多聽，要多想。】

林瑾卿頭上緩緩飄出一個問号。

她原本以為通關報告的提要會像論文摘要一樣，用簡短的語句描述事件，或者至少給個關鍵詞，沒想到還有這種神神叨叨的畫風。那可就不好辦了，抽象描述能夠覆蓋的範圍太大，它好像什麼都說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說，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買它就像是賭石，裡面有沒有好東西全看運氣。

既然不确定，那就看看别的。

林瑾卿點開下一封信。

這一份的提要倒是不抽象了，寫得非常簡潔，但她剛一看到就沒忍住露出古怪的表情。

【食信者。】

……貝爾？

這是他本人提交的，還是挖過他肚子的其他什麼人？

報告的價格是2000積分，在可以承擔的範圍内。

林瑾卿毫不猶豫地點下了确認。

買！

确認購買後又是一段兩三秒的動畫，信紙滑出信封鋪開在屏幕上，淺色墨痕在紙面緩慢顯現出一個碩大的水浸骷髅底紋，而後字迹才在骷髅紋上浮現出來。

-

【A00417-通關報告】

提要：食信者。

我在副本裡吃了一封信。

信是我撿到的，裝在被遺棄的油布袋子裡。寫的東西有一大半我看不懂，塗掉了很多，能看懂的裡面也有很多錯。

……

我很餓。副本裡沒有東西吃，我吃掉了那封信。

還是餓。

……

npc很友好。我打聽到附近有狼群，想抓一隻。

我們遇到了熊，殺了一遍後熊突然詐屍，npc幫我趕走了它。我沒有遇到狼，但每個人都信誓旦旦地說有狼群。我被騙了。

不是npc？

……睡覺……山洞……冰裂縫和雪崩……

我好像感冒了，還發了低燒，沒有藥，一直在咳嗽流鼻涕……不過沒關系，我找到東西吃了。

我有信心能通關。事實證明，我做到了。

-

好的，是他本人。

林瑾卿關上頁面，她挑挑揀揀看中了幾份報告，準備合并到一起購買。點下确認時卻遇到了個小問題，她的權限竟然不夠。

【系統消息：尊敬的玩家，您所選中的通關報告A00417******3752超出當前權限範圍，無法購入。是否加入購物車？】

林瑾卿微微一怔。

不是解鎖了部分高級權限嗎，怎麼還會不夠？而且同一個副本的報告，所需要的權限竟然不是統一的？

話說哪份報告權限不夠？

林瑾卿将超出權限的報告加入了購物車，在心中默念幾遍記下它的關鍵詞。

按照她樸素的價值觀，有準入門檻的東西肯定比沒有的重要，她早晚要把A00417這個副本的所有報告都買下來看一遍。林瑾卿不知道她現在的權限具體有多高，她準備用最笨的辦法，每出一次副本就來批量買一次報告，不過今天睡前就算了，剛才買的那幾份夠她看的，剩下的起來再說。

林瑾卿打開新買的報告，逐一開始閱讀。

她快速看了第一遍，再翻回來一字一句細讀。

這幾份都是林瑾卿知道的東西，報告作者們詳細書寫了她們如何避開冰裂縫、如何過夜、如何與野獸戰鬥的等等，還有大家各顯神通地到處找食物，最後殊途同歸地通關。其中有一個人提出了“怪物可能是友善的”的觀點，但往後的分析過程就不對了，他沒發現怪物與玩家長相相同的奧秘，錯認為怪物是由前玩家遊魂食用凍屍後轉化而來，于是結尾處得出最終結論：怪物不一定友善。那怪物到底好不好呢？他也說不清。

雖然說了和沒說差不多，但不乏為一個有趣的角度，可供參考。

看報告不能光看它裡面寫了什麼，還得看它沒寫什麼。

讀到第三遍林瑾卿果然又發現一個細節，包括貝爾的很多人，在報告中都沒有提及怪物。

出副本後林瑾卿注意到一個被她忽略的地方，那就是怪物的行程。

玩家出山洞時怪物同樣會選擇離開，具體去向不明。以她自己這隻為例，再見到它時是她挂在懸崖裡爬不出去，怪物匆匆跑過來撈她，沒多久後她發現了怪物身上的戰鬥痕迹。

它在跟什麼東西打鬥的過程中發現了自己身處險境，于是放棄了繼續戰鬥，選擇脫身出來救人。

林瑾卿回憶起她們遇見那頭熊以後，交戰并擊殺它的全過程。

熊剛出現時怪物吊在隊伍後方不遠不近地跟着，而等熊跑近後卻無視了它，直到它率先動手，熊才開始對怪物做出反應。

熊是能看到怪物的，很多時候隻是不想理它而已，看不見的暫時隻有那些遊魂玩家。這就說明之前跟怪物打架的不是它，否則它也不會放任怪物在旁邊待了那麼久，直到被它伏擊成功。

至于狼群對怪物的反應沒法驗證，它們出現時怪物就已經掉入了深淵。缺少了認識怪物的狼群作對照組，熊的漠視不再顯眼，怪物的行迹就變得撲朔迷離。要不是遇到突發事件它緊急趕過來施救，林瑾卿還真不一定能發現這一點。

結合貝爾的報告，他沒有遇到狼，但同樣沒有提及怪物。這隻剩一種解釋，怪物離開山洞後會自行找到狼群，并殺了它們。如果沒有同歸于盡，那它就會再次啟程去尋找巨熊，直到冰原上唯二的兩隻巨獸最多隻能站起來一隻。

林瑾卿一直知道怪物很好，她隻是沒想到它竟然會這麼好。

這隻怪物它……真的是用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拿命在保護玩家。

但遊戲要它死。

【您好，】贊歌突然出聲說道，【您要提交報告嗎？】

林瑾卿：！

這玩意怎麼又在别人思考的時候突然出聲，每次都吓一跳。

出了主神空間，贊歌的行為明顯沒有遊戲中那麼自由，林瑾卿發現這次她的聲音并非直接出現在腦海中，而是從耳機裡傳出來的。

這是個好事，贊歌在遊戲之外的自由受限，這就直接增長了林瑾卿的自由。

林瑾卿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切到聯系人頁面，噼裡啪啦地打字控訴她：

【你又吓我一跳！】

贊歌：【很抱歉。聊天設置中有“聯系人免打擾”的功能，默認開啟，您可以取消勾選系統精靈的選項。】

林瑾卿：【那倒不必，你也不想跟時昙一樣打二十多個電話找不到人吧……？】

林瑾卿：【另外多謝提醒噢，但我現在還不想寫報告。】

贊歌：【好的。】

經過贊歌這麼一打岔，林瑾卿一下子忘了她原本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