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一片寂靜。

【是否需要維持屏幕亮度？】贊歌在耳機中詢問，【您的手機将在4秒後黑屏。】

【……要。】林瑾卿魂不守舍地回答。

贊歌：【收到。已為您鎖定屏幕亮度。】

林瑾卿繼續呆呆地看着這兩灘黑色的……暫且說是手吧。

這是怎麼做到的？她夢遊般地想。

它又硬又軟，又是固體又是流體，而且竟然不受技能作用的限制——就連同副本産出的異獸血脈，在遊戲之外也都是被鎖定的。

呃，好像不止異獸血脈。

林瑾卿仔細回想了一下，連阿鼻獄都沒有那行有關權限的小字注釋，那麼吞噬很可能是目前唯一一個不受任何限制的技能。

遊戲不允許她們透露玩家的身份，異獸血脈那種才該是正常現象。

它為什麼會給這個技能設置這麼離譜的權限？

權限高是好事，但脫離控制的高權限可就不一定了。

林瑾卿對着自己的兩坨小黑手發愁。

在她的認知中，手的位置還是手，并沒有變成别的什麼。

林瑾卿将兩手握在一起，十指交錯相扣，兩坨瀝青像水一樣立刻融合為一個整體。再分開雙手，這一大團就又像烤過的芝士一樣拉着絲分開。

嗯？

好玩。

她嘗試着動動手指，那灘黑色的瀝青也跟着敷衍地蠕動兩下。她又加大了幅度做出抓握的動作，那灘黑色的瀝青于是跟着激烈地蠕動！

【親愛的贊歌女士，】林瑾卿實驗完畢，嚴肅地戳戳贊歌，【我現在要通知你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

【您說。】贊歌道。

林瑾卿舉起她的小黑手，鄭重地宣布：【——我變成黑手黨了！】

贊歌：“……”

服了。

好在林瑾卿沒準備難為她，這個屑人在腦袋裡發出一串魔性的笑聲，笑完簡單詢問了一下如何收回異化狀态，就吭哧吭哧開始嘗試變回她的手。

半分鐘後，林瑾卿毫無耐心地再次提問：【意念控制是怎麼個意念法啊？我按操控遊戲面闆的方法試了，沒用。】

贊歌：【因為遊戲面闆的操作不需要投入太多精神力，但高階技能的控制需要耗費大量精神力。您可以回憶一下您完成異化時的心理狀态，集中精神感受當時的情緒走向，并将執行指令更改為“回收異化”或者“還原”。】

贊歌是個合格的老師，但架不住她唯一的學生是塊木頭。完全沒領悟到訣竅的林瑾卿再次照着錯誤的方向反向沖刺，數次嘗試未果後在心裡發出一聲罵，【……淦！還是不行！】

贊歌：【考慮到當前您還未完全與██融合，您嘗試複原的成功率不會很高。您可以多試幾次。】

咚——！

林瑾卿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聽她說了一個人類無法理解的詞。

如果換成别人，光是将這個詞完整地聽一遍都會遭受精神重擊，以至于當場變成弱智。不過林瑾卿的精神力已經今非昔比，剛才她同樣被這個詞迎頭痛毆了一棒槌，雖然腦子裡也嗡嗡的響，但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這個詞是立體的。

聽到它的一瞬間，她腦海中就很自然地浮現出一幅宏大詭谲的圖景：

在宇宙的浩瀚尺度之下，漫無邊際的黑暗與虛無中，宇宙最外圍的邊緣如同一層胎膜似的阻隔，外膜晃動流轉間像有什麼光怪陸離的遠古巨物蠕動着想要掙脫。她看到了很多不存在的顔色，還有一些不應該存在的形狀，她甚至有種清晰而微妙的觸感——冰冷，潮濕，帶着點沼澤般無法擺脫的惡心的黏膩。

林瑾卿覺得自己知道為什麼它能使人發瘋了，因為它有畫面，甚至是一部分觸感。人類是何其渺小啊，和區區一個地球相比都什麼也不是，而它卻直接跳過了地球、太陽系、銀河系及更甚，直接将人的意識拽進了無垠的宇宙。她感覺腦海中猛地灌進一些莫名的信息，剛才畫面的一角有個針尖大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點，但就在她回憶起來時這個點的存在感忽然拔高，她有種可怕的直覺……它不是點，那是多個星系碰撞交融時爆發的巨型星際風暴。

這就是【吞噬】力量的起源嗎……？

宇宙，和深空。

林瑾卿伸出一塊黑坨坨捂住了額頭，她覺得自己的san值降了很多，需要緩緩。

黑色瀝青狀态下的手溫度很低，按在頭上像是冰敷，涼絲絲的，很舒服，很好地緩解了她的頭痛。

她閉着眼睛問：【我現在的san值是多少？或者精神值之類的，差不多的指标都行。】

贊歌：【玩家當前理性值為98/100，您不必擔心。】

林瑾卿花了一兩秒來理解她說了什麼，在聽過那種震撼的語言之後好像正常的中文都變得費解起來，倒不是覺得難，隻是太過平面。而後她遲鈍地發出一聲靈魂呐喊：【——奪少？！】

98？？

為什麼會是——怎麼可能是——竟然還有98？！

那她的頭暈目眩、心悸發冷，都算什麼？

算她虛嗎？！

不，不……冷靜，林瑾卿，冷靜。

林瑾卿再次深呼吸，98的san值可以解釋贊歌的态度，這才是正常數據。贊歌好像笃定她聽到這個詞不會有特别嚴重的副作用，用Siri彙報附近廁所坐标的語氣直接就說了出來，不是不管她死活，是說之前就知道她不會有事。

林瑾卿現在的心情和那個詞的質感一樣微妙。

系統精靈都是超級AI，而且贊歌會那種語言。

……

可能是冷敷了一會兒，林瑾卿的智商重新占領了高地。宇宙邊緣什麼的都太遙遠，近處的麻煩更重要，她深吸一口氣，問道：【我在使用吞噬這個技能時，體溫還會維持三十六七度嗎？】

【您很聰明。】贊歌說，【極溫控制正在生效中，您想得沒錯。】

【……】林瑾卿抓狂地用一團黑手去錘床單，【不是，那個注釋不是隻有吞噬有嗎，極溫控制哪來的權限在這裡生效啊？】

贊歌：【您說得對，極溫控制沒有在遊戲外使用的權限。但吞噬在遊戲外生效時，您軀體的異化部分可以視同為副本環境，此時極溫控制可以覆蓋疊加，權限規則并不沖突。】

林瑾卿：【……】

太好了又是一個重磅炸彈，今晚沒法睡了。哈哈。

林瑾卿内心一片鳥語花香，雖然不大情願但也隻得繼續嘗試。她不介意挂着兩坨黑橡皮泥睡一晚上，不過睡醒起來還得去見時昙，這個詭異的技能越早解決對她才越安全。

反正床簾一拉誰也看不到，林瑾卿就在床簾裡胡亂揮舞她黑乎乎的圓手，【話說玩家身份要保密，要是這玩意變不回來那我連床都沒法下啊，商城有沒有能用的道具呃哎哎——诶？】她錯愕地瞪着自己的手，【……怎麼回來了？】

就像黑泥莫名其妙地出現一樣，她的手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了，林瑾卿一時連表情管理都沒顧上。

不同于林瑾卿的一臉懵，贊歌的反應卻很平靜，【看來您的天賦不錯，技能契合度很高。恭喜。】

聽贊歌的意思，吞噬和剛才那個可怕的詞不說完全一樣，至少也是類似的存在。這麼說來自己到底是在跟什麼東西的契合度高……這真的可以恭喜嗎。

救。

林瑾卿的思維一向跳躍，如今想起吞噬就想到怪物，想起怪物就想到它的道具玩偶，想起道具……她道具呢？

她問：【我怪物的道具呢？我記得我道具欄裡是空的，是有延時嗎？】

贊歌：【沒有延時。怪物玩偶與您深度綁定，不占用道具欄空位，已在您脫離副本時發放，初始投放坐标位于您附近三米内，請仔細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