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出來了,空氣中都是早晨獨有的清新之氣,周一穿着青色道袍、白色褲子,腳上是一雙黑色鞋面的布鞋,鞋底是千層底,穿起來柔軟有彈性。
今早起床她檢查過自己的雙腳,被挑破的四個水泡兒已經開始結痂,再加上柔軟貼合的千層鞋底,此刻走起路來并不會痛。
不算長的頭發在腦後用根竹棍簪了個混元髻,昨日入城,城中無一人像她一樣紮個馬尾。雖然不知道是自己身高還是發型,亦或者二者皆有,讓她備受矚目,但周一還是想要減少些自己身上的異樣感。
伸手調整了一下肩膀處竹編系帶的位置,系帶往後連接的是個竹背簍,不算太大,是周一在清水觀裡借來的,裡面裝着個舊巴巴的布袋子,是觀内的米袋。
此刻,周一走在通往常安縣城的路上,她要去城中買糧。
路上的行人不算少,有好幾個男子挑着籮筐往常安縣的方向走,蘿筐裡裝着菜,看着很新鮮,一看就知道是今早才從地裡摘下來的。
菜很誘人,但清水觀的菜地裡滿是菜,所以沒有必要花錢購買。
走了沒多久,悠揚的鐘聲傳來,周一擡頭看去,看到了小山坡上紅牆黑瓦的建築,原來已經到雲山寺了,鐘聲也正是從雲山寺裡傳出來的。
雲山寺門打開,穿着灰色僧袍的光頭和尚在寺門前掃地,有人循階入寺,對着掃地的和尚拜了拜,于是和尚放下掃把,雙手合十還禮。
周一笑笑,收回視線,過了雲山寺,常安縣城就不遠了。
再走了一會兒,常安城果真出現在了視野中,時間還早,但城門口已經排起了隊,都是想要入城的人。
周一走過去,排在隊尾,看着前面的人,于是便發現了昨日不曾發現的事情,比如若是隻賣小菜,相比普通入城之人也就多交一兩文入城費,若是賣雞鴨野獸等物,入城費又要多上幾文,至于那種驅車入城,車上貨物頗多,入城費便不再是幾文、十幾文了。
輪到她的時候,守城的兵丁檢查了她的背簍,沒看到什麼貨物,隻收了她三文入城費。
入了城,城自然還是昨日那個樣子,跟古裝劇裡的不同,有古色,卻不古香,城中的房屋并不精緻,多是青磚房,但也有在溝子村看到的土牆屋子。
地面也并非青磚鋪就,隻是泥巴路而已,走的人多了,也就夯實了,不過面上還是有浮土,人來人往,浮塵飛舞。
道路上間或還能看到牲畜糞便,若是眼神好些,那牆根、巷子裡也不是不能發現‘驚喜’。
在這樣的地方,實在是很難有閑情逸緻慢慢走慢慢逛。
從前總是覺得城裡的古街過于商業化,可真到了這原原本本的地方,周一反倒是懷念起那商業化的古街了。
她忍不住自嘲一笑,自己還真是葉公好龍。
背着背簍,徑直朝着昨日去過的市集走去。
集市還是跟昨日一般熱鬧,道路兩旁是各色店鋪,還有小攤小販,賣小菜的、賣豆腐的,還有賣熟食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路過一個小攤,竹筐裡裝着一把把水靈靈的小白菜,都用黃色的稻杆給捆紮起來,見她多看了一眼,小攤後坐在石頭上的大娘立刻開口:“新鮮的菘菜,一文錢一把,可要來些?”
周一點頭:“給我來一把。”
清水觀的小白菜幾乎都被蟲子給吃光了,買點也好。
大娘立刻站起來,拿起菘菜遞給周一,“一文錢。”
周一付了錢,新鮮的菘菜裝入背簍中,她繼續往前,走了幾步,路邊是個賣豆腐的鋪子,她走了過去,看到年輕婦人頭上裹着青色頭巾,有人要豆腐,她揭開蓋住豆腐的白布,拿着木刀快速劃拉兩刀,再随意一鏟,四四方方的豆腐就落入了買家手中捧着的碗裡。
那年輕婦人看向周一,臉上沒有半分羞澀,臉頰紅撲撲的,是忙出來的,渾身帶着一股熟悉的旺盛生命力,問周一:“客官要豆腐還是豆腐幹?”
周一這才注意到,這個小攤子上不僅僅隻有豆腐,還有深色的豆腐幹,她說:“豆腐怎麼賣?”
婦人說:“五文錢一塊,一塊約有半斤。”
周一:“給我來一塊。”
年輕婦人手腳麻利地切下了一塊豆腐,問周一:“客官可有帶裝豆腐的碗?”
周一搖頭,年輕婦人笑道:“我看也是,那我就用荷葉給你裝了。”
說着從一旁拿了塊荷葉,快速地那麼一裹,周一連她的動作都沒怎麼看清楚,一塊豆腐就包好了,付了錢,接過豆腐,年輕婦人說:“客官,你若還要買其他東西,豆腐記得放最上面,可别給壓壞了。”
周一點頭:“謝謝。”
年輕婦人紅撲撲的臉上露出笑容:“客氣啥,客官慢走,好吃再來買啊!”
周一:“會的!”
手裡托着一塊荷葉包裹的豆腐,沉甸甸的,背簍裡是一把菘菜,走在這熱鬧的集市裡,周一突然放松了下來,那層看不見的隔閡在這一刻無聲消弭。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環境,陌生的口音,陌生的服飾,目之所及,似乎沒有半點熟悉之處,但人卻是一樣。
無論是山下小鎮的農貿市場,還是這裡的集市,都是一群活生生的努力生活的人。
丹田處炁流湧動,周一并未在意,繼續往前走着,在路邊賣雞蛋的老大娘那裡買了三十個雞蛋,一個雞蛋兩文錢,共六十文。
在豬肉鋪買了兩塊肉,一塊肥,一塊瘦,肥肉花了五十文,瘦肉花了三十八文。